苏瑾瑜独自一人坐在寝殿里,自从凌枭离开后,她就没有改变过这个姿势。不论嫣儿和沁心如何劝解,她都无动于衷,暗暗思忖着凌枭来这儿的目的。
难道,当真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不管是否知道真相,都是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吗?难道,太后的死,一点也无法改变她在凌云心中已然恶化的地位吗?
放在茶几上的热茶慢慢变冷,待她抿了一下口之后,才知冰冷沁骨,不由打了个颤。
“嫣儿,嫣儿……”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口轻呼着殿外的嫣儿。
嫣儿正同沁心说着话,突然听到苏瑾瑜的呼唤,赶紧松了口气,闪身就进了寝殿,欠身询问了几句。
“茶凉了,换一壶吧。”
苏瑾瑜微微笑着,柔声得对着嫣儿说了句。即便,得悉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她也无力再去挽留什么,抑或是改变丝毫。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让凌云变得更好,这是她的无奈。
嫣儿浅声应了声,从茶几上拿起茶壶就退了出去。正巧,刚走到殿外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凌云,尚喜尾随在其后,脸色稍显得沉重。
“参见皇上。”她恭顺的俯身行了礼,只感觉面上寒风拂过,徒留淡淡的龙涎香于空中盘旋。有些担忧的自顾起身朝着凌云的背影凝了眼,两人心情都显得低落,只怕勉强碰在一起会产生些许的摩擦。
想到这儿,不由紧了紧置在端盘上的五指,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殿门再次打开,一阵寒风迎面而来,苏瑾瑜瑟瑟抖了抖双肩,侧头看向寝殿角落才知,她忘了让嫣儿准备几个暖炉,想到这儿,不由起身朝着殿外张望了一番,也许是沁心进来了。
那抹玄紫色的衣袍映在她的瞳仁中,只觉得身子稍稍颤抖了一番。他怎么会过来了呢,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才是。
指尖挑起层层轻纱幔帐,她快速的迎了出去,眼角捕捉到他那紧蹙的眉心,有了些愣怔,不过一日未见,他好似憔悴了些许。两鬓的银发,更将那份憔悴放大了几倍。
耳畔,至今还充斥着凌枭说的那番话,苏瑾瑜连安都未请,大步走上前去投入他的怀中。
尚喜见状,识趣得退了出去。
凌云刚下朝就从尚喜的口中听到了凌枭前来关雎殿,这些日子来,他又岂能不知凌枭瞒着他偷偷进行的事,那迷幻散若不是经得他同意,太医又怎会将实情隐瞒起来。不过,他不知道苏瑾瑜是如何得悉这件事的,为此,险些让凌枭打算起了杀意。
千叮咛万嘱咐,让凌枭不准打苏瑾瑜的主意。可他还是瞒着他过来,以为会发生什么大事,能看到苏瑾瑜安然无恙得出现在他的面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他有没有伤害到你,我不希望你为了他而委屈了自己。”他扳开苏瑾瑜的身子,仔细的打量着她的全身,生怕凌枭会动手伤了她。
手臂强而有力的捏着苏瑾瑜的肩膀,方才被凌枭紧捏过的还隐隐作疼着,勉强从唇角挤出一抹淡笑,柔声回了句,“没有,他不会伤我的,你放心。”
她能从凌云担忧的眸色中读懂他心中所想,他以为凌枭必然会因为这些事而恼羞成怒,继而像十五年前那样狠心起了杀意。可他却没有,只是很直接的告诉她,他不怕。她自然没有问为何,也许,他们到底是亲兄弟,又怎会为了一个仇人而破坏了彼此之间的亲情呢。
回想起来,自从凌枭在宫中出现之后,苏瑾瑜发觉他虽说有着几分冷血,却也从未有过伤害她之举。既然,以前不会,那么以后,应当也是不会的。
凌云低头抚了抚苏瑾瑜的脸颊,昨晚他没有预告一声就留宿于合德殿中,他也不晓得她是否会起醋意,便笑着揽过她的肩膀,朝着软榻处走去。
“待会儿还要过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若是无事,不如做些点心过去,这几日来,胃口似乎有些差强人意。”
见不到的时候,他总盼着想要见到她。见到她的时候,他又会盼着之后也能见到她。
苏瑾瑜扶着凌云躺下,见殿内有些冷清,不想他因此而伤了身子,从柜子里取过几层毯子替他覆在腿上。然,嫣儿去泡茶至今未归,让她担心了几分。
“我出去看看,嫣儿那个丫头又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话音初落,苏瑾瑜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原来,并非是嫣儿不愿进来,而是尚喜将她拦在了外头,不想让她进来破坏了里面的气氛。这个理由,真是让苏瑾瑜有些无奈。
从嫣儿手中接过茶壶,转身就要离开。此时,殿外的廊道上传来一阵颇为急促的脚步声,引得她惊诧得停留在原地,好似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般的焦急。
只见,廊道上闪现出一名太监的身影,他飞快得朝着尚喜处跑来,连气都尚未喘定,急匆匆的俯在尚喜耳畔轻道了几句。至于说话的内容,是苏瑾瑜所听不到的,不过,她赫然看到尚喜那副惊愕的表情。
心中微微一紧,难道,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尚喜闻讯,自是不敢耽搁。转身的瞬间,赫然看到苏瑾瑜正盯着他看,他有着几分自责,怎能在这个时候让太监说那番话呢,他不确定是否真的有听到。
连连欠了身,赶紧举步进入寝殿之内。
凌云正支着螓首阖眸休憩,尚喜有着几分犹豫,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上这些让人忧愁的话语,可眼下的情势却逼得他无从选择。
衣袍一掀,尚喜跪倒在凌云的脚边,略微小声的道了句,“皇上,方才西宫有人来禀,说是吴才人不慎流产。”说完,他再也没有去顾虑苏瑾瑜的神色,只顾着垂着螓首。
流产?这是苏瑾瑜第一次听到如此的字眼,她以为凌云是不会去碰那些他所不喜欢的女人,结果,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不但碰了,还让她怀了孕。
琥珀色的瞳仁闪过一丝伤痛,不断在心中提醒着自己,这里是皇宫,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丈夫,更是这里诸多女子的丈夫,她要求不得,强求不得。
凌云缓缓睁开眸华,淡淡的应了句,吩咐尚喜派人好生的伺候着,并将吴才人晋封至美人,以慰她失子之痛。
苏瑾瑜将倒了杯呈至凌云的手边,她低头看了眼尚喜,“吴才人刚刚饱受失子之痛,倘若皇上现在能够过去多加安慰,也能使得她早日走出这阴霾。不如现在起驾,去她那儿看看吧,毕竟,她也是你的女人。”
说着,她主动替凌云掀起覆于腿上的毯子。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留他在身旁,生怕会招来各种骂名。至于吴才人,她素来不知道这宫中还有她的存在,原以为西宫住的都是美人,才人,又是在何时晋封的呢。
唇边扯过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苦涩,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
凌云有些惊诧,举着茶盏的手臂突然停滞于半空,他不想这番话会是苏瑾瑜亲自说出口的。他的女人,带着几分浓浓的醋意。
“你当真是这么希望的吗?希望我多关心其他人多过关心你?”他将茶盏放在茶几上,侧头看向苏瑾瑜。
“公公先下去吧,皇上稍后就到。”苏瑾瑜将尚喜打发走,继而走到凌云的面前,“我只是不希望你待薄了她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选择,你说对不对?”
这事若是换到任何一名妃嫔身上,她们也会做着相同的事情,说着相同的话,又有哪几个不识相的人会说让他不要去,千方百计的去挽留呢。
凌云凝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就起身离开了。
苏瑾瑜两眼发直的盯着他方才盖过的毯子,突然觉得身上拢起几分寒意,不缓不慢的用毯子包裹起身子。
凌云此时是过去了,按照礼数,她也应该是过去瞧瞧的,可又害怕看到他出现在那里,引起不必要的尴尬,便让嫣儿前去打探,待凌云离开后,她才动身前去。
一直坐等到天黑,凌云都没有离开过那儿半步,颇有夜宿之意。
两个晚上,她都是独自一人入睡。看着那张大床,便唤来了嫣儿和沁心同她一起睡,为了让她们不过于拘谨,只说是让她们暖床。
她着实不习惯这份寒冷,那是与外面的寒风有着截然不同的寒意。
“快三月了吧。”苏瑾瑜躺在床榻上,呆呆的望着房梁,轻声问向身旁的两人。
“是。”沁心回应了声。
三月,应该是陈玄锡大婚的日子,她虽不知道具体是在几日,倒也不敢就此忘记。进宫以来,她都没能见到李沐韵,似乎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让她不必得悉这个坏消息。
可,她推算着终究能够隐瞒多少时日呢。陈玄锡大婚,宛国必然是做出相对的表示,她父亲又是当朝宰相,这个消息即便是想瞒,她也不见得能够瞒多久。
“娘娘,可是想回去了?”刚刚有了几分睡意的嫣儿,听到苏瑾瑜在询问几日,突然想起瞾国的那些事情,转头问了句。
当初来的时候,她一直念叨得就是这个事情。如今,身在异国,总该是有些怀念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