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庭院两侧已然绽放了众多鲜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李沐韵在星奴的搀扶下,缓缓走在铺满软石的小径中,飘扬的裙摆拂过这些娇艳的花朵,两人笑颜喜开,很是惬意。
一阵窸窣作响起,宫人匆匆来禀说是凌云微服私访归来,此刻正在寝宫诊脉,出言询问着身为后宫之首的李沐韵又是否过去探望。
星奴见宫人言语中并未提及其他人,不免微微皱起眉,难道当真是她想错,他并非是去了曌国。转而,她讪讪自笑,侧眸瞥见李沐韵露于眸中的犹豫,连开口叮嘱了几句。
“皇上平安归来乃是喜事,皇后娘娘若是丝毫不关心皇上,只怕落得口实,难免会受到几番指责。”
这个时候,哪个宫殿的妃嫔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竞相到寝殿去求见。身为皇后的她,连点表示心意的机会都不曾留下,那么,这无疑是在自找麻烦。
李沐韵凝了眼星奴,倒也不说话。她只是在心中盘算着,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即便是见了面,也不过是嘘寒问暖一番。
想到这儿,她抿唇摇了摇头,“陪我回去梳妆一番,总不能显得过于寒碜了。”如今的她,髻上无半点点缀,就连平日里喜欢的玉簪也一并而省了去。
寝殿内,来来回回皆是走动的宫人,几位太医轮流请脉,面上露出淡淡欣慰之情。此次外出,除了偶感伤害,并无大碍。
清云小心得照顾着,当她看到憔悴几分的尚喜,露出一笑,他到底还是尽心尽责的。从宫女的端盘里取过一碗刚刚熬好的姜茶,递至他面前,“路途遥远,公公怕是累着了。今日有奴婢在这儿伺候着,公公大可放心稍作休息。”
“皇上这儿何时能少得了咱家,待寝殿灯火熄灭,再去休息也不迟。姑姑不妨去司局走一趟,撤了今晚的侍寝。”尚喜接过姜茶饮了几口,听闻清云的劝谏,脸色顿时沉了几分,这些年哪怕再凶恶的病情都没能让他过早离开,不过是倦意罢了,又怎能敌得过心底里的执着呢。
清云斜睨了眼尚喜,逗留于心中的话始终不敢问出口,微微抬眸正要张口,便瞧见了宫道上走来的数位妃嫔,瞬间睁大眸华,遣了几名宫女上前稍作拦阻。
今晚,是断断不能让她们叨扰到皇上的清休,她亦扯开步子迎了上去。
“皇上吩咐,今晚不见任何人等,还请各位主子待皇上召见。”这多年来的规矩,怎在这时全然忘却了呢。究竟是*嬷嬷那儿出了错,还是新进宫的几位妃嫔太过于胆大。
几番周璇之下,清云才将她们如数劝退。
凌枭看着太医们所写的诊断结果,满意得点了点头。只言片语间,丝毫不见寒症两字,这让他不禁疑惑。
“此次回去,可否心满意足?”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戏谑道。
凌云换上那套玄紫衣袍,自是难掩心中的喜悦,“半年之后,朕便会亲自去接她回来。”
半年之久,凌枭清楚苏瑾瑜在凌云心中占据了多少的分量,倒也不再多加阻拦。
凌云为了不让凌枭过于担心,便将这些日子在瞾国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他,且劝他无须再为多年前的心结而耿耿于怀,到底苦得还是自己。
适逢交谈,殿外传来了通报声,说是皇后娘娘领着恬嫔于殿外求见。
“半年后,你又要如何处置这些女子?一入宫门此生便是绝了出宫的念想,莫不会为了她而舍弃她们,这个问题,皇兄当真是要考虑清楚才是。”并非是他刻意说这些令人忧愁的话语,而是这些事实总要学会面对,才能在不久的将来学会习惯。
这些年来,他看得清清楚楚,凌云是一旦爱上了便不会轻易放弃之人,而那些如花女子,不过是栽种于花圃的繁花,朝息朝落。
本想派人打发时,耳畔响起苏瑾瑜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无论如何,要他都不要冷落了皇后,且那条命是陈玄锡用血替他续的。想到这儿,莫名的叹了口气,便让宫人引了进来。
站在殿外的清云听闻,颇为吃惊。帝后不和之事早已不是个秘密,然今日突然答应召见,委实出人意料。不禁暗忖,难道此次一行没能挽回苏瑾瑜的心,反倒是想得通彻了不成。
笑意迎人走了上去,亲自领着李沐韵和星奴进入寝殿,且吩咐了宫女下去多加准备些甜品。
“参见皇上,王爷。”两人款款俯身行礼,该有的礼数随着凌枭在场而拘束了几分。
这一月,虽说是凌枭把持着朝政,可他同后宫的妃嫔倒也不亲近,平日里甚至不会留在宫中过夜。
凌枭交代了几句,识趣的离开了寝殿。
看着眼前的两人,凌云不得不思考起方才的那番话,今日若是苏瑾瑜在此,他又该如何去做,才能将这偌大的后宫整治着井井有条。
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他并非不想如此待心爱女子,奈何偏偏生于帝王家,让他无从选择。
“听闻皇后搬至长乐殿已有一段时日,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回来打理后宫了。明日起,便恢复了妃嫔请安制度吧,你到底还是这一国之母。”凌云淡淡的说道,当日他的不闻不问全然是想让她依照脾性而为,今日见到如此消瘦的她,便知当日做错。不论如何,他的确如苏瑾瑜所说冷落了她。
李沐韵有些错愕的望着凌云,久久不能言语,若不是星奴在旁扯了几下她的袖子,指不定她会杵到什么时候去。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明确的告诉她,明日她便要搬回那座让她不喜欢的合德宫去,压抑的气氛又要如何让她喘过气息来。
“若皇上当真体恤臣妾,便让臣妾一直住在长乐殿内。那儿清净,正符合臣妾心中所想。”她没有婉拒恢复请安制度,只是当*了心不愿再回去。哪怕是另一座偏小的宫殿都要比合德宫来得温暖,至少那儿没有让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星奴站在旁侧,始终不停开口说话,眸华流转,时而看向针锋相对的两人。
“合德宫素来是中宫寝宫,皇后此言有失体统。”凌云侧过身去,有着些许的不悦,“既然恬嫔在这儿,就多加劝解皇后。朕有些乏了,先行退下吧。”
李沐韵苦笑几声,到最后也没有僵持下去,顺从了凌云的意思先行离开。只是,她没有直接回长乐殿,在御花园内兜兜转转,似在逃避着一切。
星奴不放心的尾随其后,看着她漫步目的走着,忙上去宽慰了几句,“娘娘是后宫的主子,身份金贵。即便不是替自个儿着想,也应该替宫外的亲人多加着想,又何必同皇上执拗下去呢。”
身子骤然一滞,眸华闪动,李沐韵转过身注视着星奴,良久之后方叹了口气。她处处为了家族着想,为了那个目标努力得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当了一辈子的扯线木偶,又怎知这份自由是如此的短暂,颇为无奈的苦笑着。
她知,凌云想要的是个平静的后宫,哪怕他心里清楚她有多不愿卷入这场风波之后,还是会因着她皇后的身份逼迫着。她总是在想,他为何不干脆废了她呢,当一个小小的妃嫔,倒也涂个清净。
当晚,李沐韵便依照凌云的意思搬回了合德宫。重新拿起凤印的她,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大规模的改造合德宫,将那些她所不喜欢得一一拆掉,金雕玉砌的宫殿瞬间黯淡了几分光芒。
众多宫人私底下不停的传着,帝后和好一说,后宫之中,怕也只有星奴一人知晓这其中的隐情了。
站在空荡漆黑的锦绣殿内,任凭寂寞缠着上身,星奴都没能睁开眸华看了一看这份萧索,唯一陪伴在她身旁的就是沁岚。
“主子,皇上既是回来了,为何不向往常那般送点点心过去呢?”自打星奴从外面回来之后,沁岚就不见她说过一句话,呆愣的一直坐到了夜黑。
眼睑轻扑,垂下螓首揉着眉心。今日看到李沐韵那样,她心里着实不好受。拉过沁岚的身子,她将螓首靠至肩膀,慢慢的让思绪层层抽出脑海。
“明日还要请安,我们回去吧。”
凌云恢复了同中宫皇后请安的制度,迟迟没有摒除太后静养不宜叨扰的规矩。一时间,令人遐想万千,倒是李沐韵开口叮嘱过众位妃嫔得空便去慈恩宫走动走动。
下朝归来的凌云,连朝服都不曾换下,领着数名宫人便朝着西宫后处的降雪轩走去。花开花落,只需一季,他便能等回了苏瑾瑜。心里时而记挂着,暗暗的想让这秋海棠花还满整个后宫,几月之后,那便是最为璀璨的景观。
降雪轩是被人遗忘的一个静地,自从那日他命人收拾一番之后,再无宫女前去整理。依稀之间,那儿还残留着淡淡的气息,眸前景象重生,尽是她那如花笑颜。
“交代内务府务必于年关前,将这儿重新修葺一番。”即便再四处可见堂皇的宫中,仍旧少不了个别寒碜的地方。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念想,迫不及待得命令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