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凄凄,站在不远处的尚喜打了个寒颤,脖颈缩进衣领之中,不由得侧眸看了眼石亭内的凌云,他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壶酒了,印象当中,他从来不曾饮过这么多的烈酒,也不知晓是否会引发病情。
一边着急担心,一边搓着手只差在原地跺脚取暖了。
送酒过来的小太监亦是担心,刻意驻足于尚喜的面前,面露难色的吐了句,“公公,你就过去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
尚喜换了只手托拂尘,仰头看了眼那轮明月,“皇上最听她的话了,如今人都不再了,如何教皇上不伤心。”
话音初落,尚喜便将眸光转向凌云石亭之中。心中的悲伤无处可去,仅剩下让它独自徘徊、独自沉沦。
不管有多痛,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身系着国家安危。即使在懂得他的心情,尚喜还是认同小太监最后的那一句话,端起酒壶就走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是那扑鼻的酒味,让他很不自然的别过头去透了几口气,“皇上,夜已深,是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上朝。”
凌云抬眸睨了一眼,口中喷洒着酒气,缓缓道,“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大错特错了?以为她离开便是待她最好的选择,万万没想到,反倒是害了她,她到底还是恨着朕的,竟以这样的方式选择离开,选择让朕难过悔恨终生。”说着,凌云丢下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敲击着冰冷的石桌,酒壶经不得如此震动,倾倒下来洒了一地的清酒。
尚喜倒吸了一口气,堆起脸上的笑容,极力的安慰着,“生死有命,姑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皇上如此糟蹋自己的,人已去,所有的爱恨都是化作了过往云烟,姑娘不是个记恨的人,这点奴才是相信的。”他福了福身,轻声细语的将这些话一口气都说完。
凌云只是干笑了几声,双手撑在桌上就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朝着石亭的门外走去。尚喜偷偷抬眸凝向他的背影,希望他是能听得进那番话,早日放下这块心石才是。
永和殿外,满脸泥垢的星奴蹲在草地之中,小心翼翼的将竹篮中的几枝玉兰插入方才挖好的坑洞之中。
前几日听宫人私底下提及过,距离西宫的偏远处,种植着一株无人问津却花开正好的玉兰,眼看着花期将过,星奴连夜走了过去,只希望能够采撷下最好的那几枝玉兰。
微弱的灯火从疏密的枝叶中透射进来,星奴有些惊恐的站起身来,一瞧见是凌云,连忙藏在不高的枝叶下。
一阵窸窣作响,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谁深夜在此,惊扰了皇驾。”尚喜厉声呵斥了句,炯炯有神的双眸更是不住的搜索着。
星奴一听,颤抖着从半高的花草前挪出身子,“是奴婢,奴婢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说罢,就将额头往地面上磕去。
黑夜中,微醉的凌云有些看不清面貌,倒是听着声音觉得有些耳熟,看着那栽种在旁高洁亮丽的玉兰,心中不禁微紧,眼前这个胆怯的人会是她吗?是她回来了吗?
后宫之中,怕也只有她才会如此珍惜这株玉兰花了。
当日,她也是这样跪在西宫偏殿的门外,几个时辰都是如此煎熬着。一样的胆怯,一样的惹人怜惜。
“丫头,是不是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朕是你回来了。”发涩的眸华轻眨,凌云箭步上前揽过星奴的臂膀,紧紧的拥入怀中。
他错将她误认为是苏瑾瑜回来,也许是他的微醉,也许是他迟迟不愿接受那样的事实,假装欺骗着自个儿。
尚喜在旁看着,眼见凌云误将星奴错认成苏瑾瑜,正欲上前开口说话之际,方才端酒来的小太监扯住了他的衣袖,在他耳畔窃窃私语道,“公公,与其让皇上梦碎心伤,不如将错就错,好歹心里也有个主啊。”
“放肆。”尚喜只是将这番话从耳中带过,立马出声斥责了自作聪明的小太监,“这样的话,岂是你一小小的太监能够说得出口的,难道,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皇上看中哪个女子要宠幸谁,又岂是他们能够左右得了的。若是传出其,岂不是惹祸上身。
小太监颤了颤身,立马闭上了双唇退了下去。
星奴有些不知所措,明知这是个错误,双手却没有推开的勇气。那温热的气息紧紧的围绕在她的鼻翼前,让她不禁沉醉其中。
醉她的是酒,还是人,她早已分不清楚。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经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她还只是个刚从浣衣局走出来的宫女,什么都不知晓,在一个很不经意的时候,她向上天借了些许的胆子,偷偷的透过门缝望上那么一眼。
也就是那么一眸,让她的心思再也无法透明起来。不论做了什么,只是希望能够靠近一点点,亲近一点点。
如今,她就依偎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中,即便是被冠上那记名字,她心中亦无怨、无悔。只要,此刻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女子,是自己就好,其他的又何须在乎那么多呢。
“皇上。”柔声轻唤了句,她没有拒绝亦是没有接受,只是做出了如此暧昧不清的回答。她不想拒绝,生怕再也等不来第二个契机,她不想接受,生怕明日醒来会被认定,是个借人上位之人。
体内的酒劲不断的作祟,凌云闻着星奴身上所散发的香味,久久的沉思着。眼角的眸梢瞥到那株玉兰时,臂弯的劲道不由加紧了几分。
那晚,自跨入寝殿之后,明知是错的尚喜并没有开口提醒,他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只是暗暗的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后宫妃嫔众多能够得宠的却无几人,或许,这当真是一个劫,亦是一个结,是他所无能为力的结。
满不可置信的清云,眼睁睁的看着星奴被凌云拥在怀中,那般的小心呵护。她捕捉到尚喜逃避的眼神时,心中已然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身为女官的她,却无多言的权利,只是吩咐了手下的宫人关起那扇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