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病,后宫之内没有太后,除了我也没有任何的妃嫔,我想不只手遮天都难。
安排给皇帝诊病的太医自然要医术高明,更要目光清明,杨太医为我劳心劳力这么多年,是当之无愧的不二人选。
皇帝既然生病,就一定要静养,众大臣、亲信等没有我的旨意绝对不可以接近皇上,这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当今唯一的丞相,大齐帝皇的亚父。
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养心殿教永年看奏折。
“皇后娘娘,臣以为皇上正直青壮年,不过是偶染风寒,实无大碍,皇后娘娘随意进出养心殿批阅奏折有牝鸡司晨之嫌。”
我看着站在下面的父亲,放下手中的玉玺,笑道“那按照丞相的意思呢?”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要见见皇上,皇上不能批阅奏折,却可以听老臣口诉民情,只要皇上下口谕,其余的事情老臣会一力办好。”
我起身走到父亲身边,看着他说“可能让丞相失望了,皇上现在不但不能批阅奏折,连听亦听不明白了。皇上已经昏迷了几天,现在偶尔醒来除了本宫,谁都不认识,皇上还以为自己和本宫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呢,他怎么会听得懂你说的事,怎么会对国家大事做出决断?况且永年是皇上唯一的孩子,这个皇位早晚都是永年的,本宫未雨绸缪,也是为大齐着想,怎么经受得起牝鸡司晨这几个字,反倒是丞相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之上几乎都是您的势力,很有些逾越了吧!”
父亲看了一眼永年,对永年身旁的小连子厉声道“狗奴才,还不将殿下带下去休息!”
我回身对着小连子点点头,他便将永年带离了养心殿。
等大殿之上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父亲用从未有过的口吻质问我“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要做的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摇摇头,嘴角轻扬“您又错了,不是我想要做的,而是我已经做的……”
我看着目瞪口呆的父亲,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怎么,您怕?我倒觉得我如今做的事情同几年前您和修凌轩对允做的是同一件事。当年若是你们败了,允就会说你们妖言惑众谋朝篡位,可是你们赢了,史官已经是你们的人了,流传下去的历史就会倾向你们,说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如今,我若是输了,就是弑君之罪,我若是赢了,永年就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我笑,“在这个后宫中,我认真想要赢的时候就没有输过。”
父亲指着我,“疯了,疯了,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父亲坚定的说道,“我清醒的很,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父亲,念我们父女一场,您就不要插手了,这样您还能继续做您的丞相,若是您真的要管,别怪我不顾念父女之情。如果丞相没有什么事,就跪安吧!”
我本以为父亲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就此罢休,却没想到他对修凌轩的忠心居然是真的。
他一方面不能拆穿自己的女儿,那样我依兰家族都罪无可赦,一方面又不想我继续弥足深陷,更不想修凌轩不明不白的驾崩,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从皇上身边支开,然后他守在左右。
父亲无法暗中派兵将我软禁,因为宫中守卫之事我早已经让修凌轩交给了凌修杰,现在凌修杰手握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听从凌修杰的号令就是听从我的号令,紫栾城早已经被重兵层层把守,任何人想要带兵进来都是不可能的。
父亲也无法给我的饮食中下毒,杨太医是我的人,我每日吃的东西,喝的汤,甚至是饮口茶都会经过杨太医亲自检验,确保无异后才让我吃食。
父亲实在无法,只好联合了朝中众大臣,齐齐跪在紫栾殿外,希望我能去五华山为皇帝祈福,祈求皇帝早日康复。
我笑着对小连子道“丞相大人已经技穷了。”
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这是在修凌轩醒的时候叫他写的,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皇上饮食起居只有皇后一人能够照顾得当,皇后在皇帝抱恙期间,不得离开紫栾城,更不得离开皇上。
我看着众大臣“你们不是真的想要违抗圣旨吧!”
至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出要见皇上,再也没有人说我牝鸡司晨,再也没有人想要将我从皇上身边带走。
皇帝的病因为没有人给医治,再加上每日不断的服用*,越来越重,生病第十六天的时候,终于未能熬过,驾崩了。
修凌轩在驾崩之前有那么一刻钟的清醒,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盈儿,我是病了么?怎么只有你,父亲、母亲和哥哥呢?”
他自从病了以后就一直这样,以为我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年纪,以为我还是那个天真烂漫每日只会缠着他盈儿。
“父亲和哥哥上朝了,母亲在为你煎药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低下头,似乎难以开口,良久,他对我说“盈儿,我能不能抱抱你?”
我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不想背他的意思,扶着他坐起来,然后自己也坐在床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盈儿,我很想骑马。”
“等你好了,我和哥哥陪着你去南山骑马。”
“盈儿,我很想再看你扮作男子的样子,想带你溜出去喝酒。”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喝酒,不醉不归。”
“盈儿,我想同你一起去听说书,想看你和说书先生争执谁对谁错时那认真固执的表情。”
“等你好了,我亲自说书给你听。”
修凌轩看着我,眼里是无限的酸楚,他突然说,“盈儿,谢谢你!”
我一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像你一样美好。盈儿,你不叫我哥哥是对的,因为你将来是要嫁给我的,我会建功立业,然后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修凌轩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有如蚊声一般萦绕耳畔。
我看着他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有一滴清泪从脸颊流过,“穆儿,我从前总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的双眼不再忧伤,今天我终于知道了。”
“穆儿,这一生我爱过你,恨过你,念过你,怨过你;你欠过我,我也害了你,我们之间再无拖欠。我只希望如果有来世,我们能够不再相遇。”
我看见穆儿的眼角也有一滴泪划过,同眼泪一起无力落下的还有他冰冷的手。
大齐坤平十年,皇帝修凌轩驾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