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桐照常来到园子里监工。东面的屋宇已然装饰了一半,横七竖八地搭着木梯和架子。
宁桐站在底下看着,见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心里自是高兴。由于脚下的小径只能容一人同行,她便索性往里挪了挪,方便师傅们行走。
这时,一位师傅弯腰把石块往木箕里搬,但见他手忙脚快地装满木箕,顺手就给下一位接手的师傅。那师傅麻利地接过装满石块的木箕,转身迈开步子,眼见就要踩到锋利的铁铲上。
“哎呀,小心脚下。”
装石块的师傅惊呼出声,眼疾手快地将铁铲甩移到另一个方向去。不想,那铁铲的木柄用力地撞击在随意搭起的架子上。压制在上头的一块大石头被震得掉落下去,一下子就将搭起的两层木架子砸倒。
在外侧的那两个师傅见木架子倒塌下来,敏捷地扔下手中的活儿,以最快的速度躲离。而宁桐由于站在里侧,面前又被一堆石头挡住去路,惊慌之下,才想起往右侧逃离。
然而,当她迈开四五步的步子后,那木架已然倒塌下来。几根粗木棍瞬间砸到她的身上,宁桐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倒在地,紧接着另几根粗木棍又砸到她腿上。
宁桐只觉得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口,痛得她眼泪直流。求生的欲望使她本能地想继续逃离,然而身上和腿上压着重物,使得动弹不得。
她的耳中传来一阵轰轰的闷响,但见那块圆滚的大石头突然从被卡住的地方掉落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那大石头轰的一声就砸了下来。猛烈的痛意一下子让宁桐失去了意识,她的眼见瞬间一片黑暗。
目睹这快速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被惊吓得动弹不得。突然,只听一声爆喊,“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救人!”
大家被惊醒,纷纷手忙脚乱地将压在宁桐身上的粗木棍和大石块搬离。吴师傅慌忙叫人去找郑子雷,他和另外几个人把宁桐抱起来,送回去了。还有的人自然火速去请大夫。
许氏看到女儿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小脸苍白如纸,一点血色也没有。又是担忧又是惊吓,当下便控制不住哭出声儿,问道:“怎么了这是?桐儿,我的桐儿,她到底怎么了?”
片刻,大夫赶到了,慌忙给宁桐察看伤势。吴师傅趁机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许氏。
池家一众人都赶到了,看到宁桐受伤颇重的样子,都是担心不已。而柳氏站在人群的外围里冷眼旁观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番幸灾乐祸。王氏手里拉着花儿和小胖观望,脸上更多的是好奇的样子。
许氏哭得不能自已,蒋氏也是一边流泪一边安慰道:“二婶,您别急,小桐不会有事的。大夫不是正看着吗?”
周氏从里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对许氏说道:“二嫂,大夫说了,桐丫头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就是小腿骨折了,被大石块砸得不轻。大夫说,这伤不轻,得送到城里去看。”
池源和池江以及池海一听大夫的建议,马上就用担架将昏迷不醒的宁桐抬到马车上,当即就要送到城里去医治。
马车走到半路上,正好遇到了郑子雷赶过来。他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马匹交到池江手中,登上马车察看宁桐的伤势,将一粒活血的丹药给她喂下。
郑子雷安顿好宁桐,下了马车,对池源说道:“伯父,快把两匹马都栓上,这样速度会快点。还有,你们另叫一辆马车,太多人坐在这上头,只怕速度太慢了。我火速把令爱送去城里,找御医看看。”
池源他们快速地栓上了马匹,把宁桐交代给郑子雷后,又回去跟家眷说了情况,然后令雇了一辆马车往城里赶去。
傅岚禹听闻宁桐受了很重的伤,此刻正昏迷不醒。他心里惊凉,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片刻后,郑子雷的马车正好往傅府赶来。
傅岚禹不待马车挺稳,矫捷地跳上了马车。他掀开马车帘子,看到宁桐双目紧闭,脸无血色,秀眉紧紧蹙着,哪怕此刻昏迷不醒,也依然被痛意折磨着。
傅岚禹的心一紧,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郑子雷慌忙替他掀开帘子,促然道:“傅兄,快,我知道你府上有御医,所以径直就把小桐送过来了。”
傅岚禹将宁桐抱进傅府的大门,冷声叫道:“黑羽,快请李御医去我屋里。”
傅老夫人被惊动了,依着苏清荷快步赶到院落,但见自己的儿子一脸焦虑地抱着池宁桐。看上去,池宁桐似乎昏迷过去了,身上还有斑斑的血迹,显然是受伤的样子。
苏清荷也是惊愣不已,眉头微微蹙起,好奇地问道:“伍叔,这是怎么回事?”
见黑羽急速去请李御医,伍叔心里也是万分担忧,摇头应道:“老奴不知,但显然池姑娘是受伤了。”
在傅岚禹将宁桐抱进自己屋里的当儿,郑子雷说道:“小桐今日去工地了,被木架子砸到,一块大石头又掉在她的小腿上。大夫说了,幸亏上头还有几根粗木棍撑着,否则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砸下来,非得骨碎了不成。”
傅岚禹没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小心翼翼地将宁桐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看她痛得额头直冒冷汗,只觉得一把利箭朝他心窝射下来。他用自己的袖子替她轻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温声说道:“阿桐,你不会有事的。放心,有我在。”
黑羽后头领着李御医赶来了,傅岚禹让从宁桐身边让开,催促李御医赶紧过去看看。
郑子雷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显然是紧张和担忧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吃惊。他是第一次看到傅岚禹这么在意的神情,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像常人一样紧张不安。
郑子雷走过去,拍了拍傅岚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之前给小桐喂了一粒活血丹,她不会有事的。”
李御医给宁桐接了小腿上的骨折,只听宁桐发出吃痛的*声,而后幽幽转醒。李御医用木板块给宁桐固定好了骨折伤,又给她喂了一粒止痛丹,这才慢慢地离开床榻。
傅岚禹上前一步,担忧地问道:“李御医,她怎么样了?”
李御医摸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这女娃的小腿骨折了两处,老夫都给她接好了。老夫给她开了药方子,回头就让人送过来。若想痊愈,至少得卧床休息一个月。”
傅岚禹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又问道:“可会落下什么病根子?”
李御医自信一笑,说道:“遇到老夫就不成问题了,老夫已经给她固定得很周全,只要那女娃不要乱动,痊愈后照样是健步如飞。”
傅岚禹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温声说道:“多谢李御医了。”
黑羽把诊金交给了李御医,又亲自送他回去,顺便照着李御医开的药方子,把药抓了回来。
郑子雷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让小桐现在你这儿养伤吧,这会儿她的家人也该赶到了,我跟他们说说情况。”
傅岚禹点头,把正要告辞的郑子雷叫住,缓声说道:“子雷,以后去工地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郑子雷点头,羞愧地说道:“我一时忙于自己的事情,把园子的工程都交给小桐,确实是我的过错。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是我考虑不周了。”
目送郑子雷离去,傅岚禹急忙返身到床榻上。他静静地看着宁桐,轻轻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捋顺。
这一夜,傅岚禹便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就怕宁桐半夜醒来不便动身。拂晓时分,宁桐幽幽转醒,虚弱地说道:“我要喝水。”
傅岚禹倒了一杯温水,将宁桐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给她喂水喝。宁桐解了渴,这才开始大量四周,只觉得眼熟得很,却不晓得这是哪里?
傅岚禹温声问道:“好点了吗?”
宁桐睁开朦胧的睡眼,看清楚了是傅岚禹,嘴角微微一扬,问道:“你是傅岚禹?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她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脚硬邦邦得动弹不得,心里一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问道:“我的腿怎么了?我是不是瘸了?”
傅岚禹温声宽慰道:“你的小腿骨折了,御医已经给你接好骨头了。你要是想以后不想瘸腿走路,就乖乖躺下来养伤。”
宁桐的心安定了下来,只觉得全身乏力,虚弱地喃喃低语道:“谢谢你,岚禹。”说着渐渐地又闭上眼睛。
傅岚禹只觉得宁桐的身子滚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她的额头,分明觉得她是发烧了。傅岚禹皱眉,轻轻地拍打着宁桐的脸颊,问道:“阿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宁桐闭着眼,又是虚弱又是模糊地应道:“我、我眼睛好烫啊,有点冷,好冷啊。”
确认宁桐是风寒后,傅岚禹又叫黑羽去请李御医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