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烛高照,灯心噼啪作响,洞房红帐低垂,喜字成双,鸳鸯锦被铺就的婚床边,两个人相对而坐。
柑县四周全是獠滕驻兵,百里外便是大洪守兵,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而此时在这里,却只有长厢厮守的温馨和幸福。
凌云轻抚方媃披散下来的青丝,眼波温柔似水,笑问:“可是累了?仪式已然从简,但这一天下来,想必也乏了。”
方媃笑着摇头,如此幸福的婚礼,怎会觉得累。
面前的男子,雪白如莲的面庞,双目神光夺夺,不可方物。方媃看着他,他是她的丈夫了。她很骄傲,她的丈夫才貌双冠,耀如春华。
最要紧的是,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凌云端详方媃,此刻的她已经洗尽铅华,虽是红颜呈素,蛾眉不画,却更显雪肌花貌,似玉般的脸庞上娥眉淡扫,双瞳剪水,美得毫无尘烟之气。
凌云吻上她的唇,一分分,由浅入深,他的手略带颤抖,反复摩挲她的背,方媃目光迷离,主动回应他的吻,换来的是更深的拥抱。
“眉真,我要你……”凌云清雅的声音却带着诱惑,一寸寸夺去她的心魂。
红烛渐息,夜晚春色虽撩人,却抵不过洞房锦帐内巫山情热。
方媃感受着凌云的热情,一声声喘息化成热气,淋漓着彼此的身体。
芙蓉帐里红翻起,鸳鸯交颈情正浓。纤指柔抱娇喘轻,羞对郎君两鬓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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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时光总易把人抛,幸福的时间往往过得飞快,在柑县住了两个月后,方媃渐渐感受到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凌云每一日都极忙碌,清早离开,深夜方回。
听说大洪十数万人马正调集前往永安附近,待集结完毕,便是开战之时。
方媃虽每日只在家中,消息却并不闭塞,凌云对她知无不言,两人常常交谈,方媃也因为凌云这般坦然的态度而更加宽心、安心。
据各方探哨奏报,大洪正四方调动兵马粮草,远在东海之上的滁国也出钱出力,此次再战可谓准备充分。只是凌云告诉方媃,大洪常年重文轻武,所以如今是有兵无将,兵凑齐了,却缺少能领兵大硬仗的大将。
“应煊极有可能御驾亲征。”凌云这样猜测。
“从来御驾亲征很少有打败的仗,你打算如何应对?”方媃问道。
“这是早预料到的事,我们已经有所准备。大洪兵士虽多,却有一多半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不值一惧。”
獠族是马背上的民族,獠兵狠勇过人,非是洪兵可比的。而滕兵人数虽少,却皆是精兵,除了武艺傍身之外,大多还懂机括阵法,所以凌云还是有些底气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正是青黄不接时,我听说大洪军队四处征粮,十分困难,却从未听你为粮草之事发愁。”
凌云坦然道:“为了这次起事,我们畴谋良久,粮草都是从三年前便开始准备的,举两族之全力,倾其所有。”
“那么多粮草,除了随军来的,其它放在何处?”
“其余皆在霄云关外,也只能放在獠族。”
“霄云关外?”方媃担心得道:“如今獠族内部很乱,粮草不会出什么事吧?”
凌云也露出担心的神色,道:“是啊,虽有专人看守,却毕竟是在獠族领地,若涑沙的兄弟们成心想拖他后腿,恐怕也是防不胜防。獠族是马背上的民族,獠兵狠勇过人,非是洪兵可比的。而滕兵人数虽少,却皆是精兵,除了武艺傍身之外,大多还懂机括阵法,所以凌云还是有些底气的。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如此。”
“既然早知他兄弟有异心,当初为何还把如此重要的粮草放在獠族?”
“除了獠族领地,实在无合适的地方,当初若露一丝风声,大洪便会有所警觉,所以只能放在关外。况且这些粮草贵重无比,獠族为了防着我们滕族,也要求必须放在他们的地盘。”
“原来如此。”方媃了然,两族联军,虽为盟友,却又互相提防着。
开战在即,前方军队每天都在不停调动,布防。然而就在两军对峙,大战一解即发时,北面草原忽然急派信使来向涑沙报信,獠族族长忽生重病,性命危急。
獠族族长虽年迈,身体倒还康健,如今忽然传来重病消息,令人怀疑。涑沙安排在族中的人也几乎同时传来秘信,只道近几日族长确实不曾露面,却见巫医和几位王子来来往往,族长所居之地里里外外守得密不透风,确凿消息还未探听到。
涑沙疑心族中有变,极有可能是他的二弟三弟要联手夺位。他们以族长重病的名义召他回去,他若不回,便是将族长之位拱手相让,但若就这样冒冒然带着一小队人回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几个不争气的兄弟,胸无大志,只知争位,拖自己人的后腿!”涑沙咬牙切齿道。
涑沙与凌云商议半宿,最终只得决定,涑沙快马加鞭,带着三万兵马回去。
虽然带重兵回去看望重病父亲,未免会落人口舌,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涑沙若不带兵回去,只怕是与自投罗网无异。希望回去能尽快平定事端,前面眼看要开战,总不能让后院先着了火。
大敌当前,涑沙带着三万獠兵一走,留下的四万獠兵难免有躁动,虽说留下的獠兵军官都算是涑沙的人,但毕竟不是凌云的人,并不能完全服从于他。
这突然的变故,让方媃也替凌云着急起来,若涑沙不能在开战前赶回,这一仗怕是很难胜。
一日夜里,方媃睡得朦朦胧胧间,感到旁边躺进了被子里,温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
“又这么晚,几更了?”转过身来,睁眼看凌云。
“三更。”
他身上有刚刚沐浴过的清新之气,每天如此劳累,但他脸上依然是一丝杂色也无,雪白如莲。
方媃抚上他的脸,带着睡意笑道:“那些獠族兵士个个很粗犷,皮肤粗糙,远看像黑炭一般,而你,不论何时都如冰雪凝成。恐怕在他们眼里,很难将你当成统帅全军、说一不二的统帅。”
凌云轻笑一声,索性将她搂入怀中,道:“涑沙才走,有人便不安分了,我有些担心。眉真,无论如何,我要先确保你的安全。”
方媃支起身来,认真看他:“你是要把我送走?”
“是,到后方去,最好离得远一些才安全。最好是直接到霄云关去,如此一旦有意外,你可直接出关到獠族领地去。”
“意外?”方媃道:“若是真出了‘意外’,以至于能让洪兵反攻到霄云关,说明咱们已经一败涂地,到那时,你会如何?若你有不测,我又怎么能独自一人逃生?”
凌云也支起身来,正要说话,方媃却接着说道:“让我出霄云关也好,到西南深山老林里也罢,甚至漂泊海外都可以,但必须有你想相伴。”
方媃语气坚决,显是早已想好了的。凌云双目含情,脉脉无语,只是凝视着她。
“如何?夫君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方始子歪着头,开玩笑道。
“感动。但也不能就此由着你的性子留下来。”凌云笑道。
“不,非鸿,无论你说什么,这一回,我只自己的。”
“夫为妻纲……”凌云念道。
方媃立刻又手捂耳,闭着眼道:“没听见,听不见……”
凌云无奈,索性不再啰嗦,见她闭着眼晃着头,撒娇耍赖的样子实在可爱,便凑上前去,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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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方媃的决定让凌云很感动,但凌云还是不打算依着方媃,让她留下来。他以为方媃虽然坚决,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的,却不想方媃这一回是紧咬银牙,丝毫不肯妥协、松口。凌云从未见过如此执拗,简直拿她没办法。
甚至在凌云将护送她的车马都准备妥当,要不分三七二十一硬抱她上车时,她竟还是挣扎着跑了。
“我说过,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天涯海角,生死祸福,绝不分离。”
当方媃看到凌云被她气得直皱眉时,便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如此对他说。
凌云握住她手,许久才叹了口气。
“獠兵人心有所浮动,此战胜负已是难料,你走了,我才能安心。”
“我走了,你就是把命拼上,也放心了,是吗?”方媃道:“我就是怕你如此,才说什么也不走的。我就是要你知道,你的后面,有我。就算只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死。”
凌云摇头,道:“不,眉真你多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除了你,我从未想过要为什么人或什么事去死,不值得。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怎能轻言生死而不顾你?”
方媃笑了:“这不就行了!既然你从未执着到要战死沙场,又何必担心我?我信你,只要有你在,没人能伤害我。所以我更不必走了。”
凌云拿她毫无办法,无耐得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在心爱的人面前,他的机智、心计、谋算全都不能施展,只余融融暖暖的爱意和真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