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的目光眺望远方,眼下,齐国动荡的局势才刚刚平定下来。一度蔓延至大半个国土的瘟疫几日前,才刚刚平息。各地的起义也在先后镇压了下来。如今,若是再举朝廷之兵,对抗鼎剑阁,乃至是鼎剑阁身后的整个江湖武林,不仅是劳民伤财,更是胜败难定。
若是刘靖云能接手他手中的玉玺,义薄云天的靖云公子,加上雷厉风行,一度统领整个江湖多年的鼎剑阁主,他的治世之才,未必在他之下。既然他当初能够坐上阁主之位,如今,也一定有办法智取鼎剑阁。若真如此,当真是一举两利。
“故而,无论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为了薛丫头的一生幸福,还请阁主从朕之情。不,是恳请皇上,成全慕容瑾的私心!”这一次,躬身作揖的,却换做了仍是一身黄袍加身的慕容瑾。
鼎剑阁地牢内,四人一行一路按照慕容瑾手中的图纸,穿越到大殿后,刘靖云的书房所在。一路上,听着慕容瑾讲述的,之前发生的种种过往的真相,乃至他和刘靖云之间最后达成的交换协议,却是谁都再多说一句,只是默默前行。
再次推开书房的木门,看着眼前熟悉久违的一切,正北方仍旧摆满案牍的书籍;窗前,依然还在冒着袅袅烟尘的熏香,薛素湮和青儿均在瞬间呆在了原地,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仿佛久别重逢,却已是物是人非。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无数电影片段瞬间袭来,仿佛那一袭紫色衣袂的身影,如今就在眼前。薛素湮再次走到桌前,不经意的翻开案台上,印着熟悉的隽秀草书字迹的信笺,泪水却已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打在原本泛黄的纸卷上。
而在她的对面,原本答应了慕容瑾要去书柜中寻找令牌的青儿,此刻却也一时出神,愣在了那里。紧攥在手心的,是她拿过从抽屉刚刚中取出的,一枚金色的令牌。
“慕容瑾,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现在告诉我这一切?为什么你却不肯自私一点,让我做回当初的漓儿,那样,我就可以忘了云大哥,也忘了过往的一切,依旧一心只想着我的瑾儿哥哥,安心的和你从此携手白头!”
许久,任由手中早已被湿热的泪水打湿的信笺滑落在地,抬起头来对上眼前,青儿同样红肿的双眸,薛素湮却已是满心愧疚,不顾一切的扑到慕容瑾的怀里,手中的粉拳不断的拍打着他厚实的胸膛,含泪痛苦道。
若是如今,她还是之前懵懂的漓儿,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又或者,慕容瑾,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偏偏在现在告诉我一切真相,如今,你又要我如何选择?
“薛丫头,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慕容瑾小心的捧起怀中,薛素湮仍在落泪不止,梨花带雨的粉脸。轻轻拭去她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柔声安慰道,“如今,无论你是去是留,也无论你要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薛素湮仰起头来,看着慕容瑾依旧温柔宠溺的眼中,却分明隐藏着几分伤感之色,纵是如此,他的语气却是依然坚定。听得这样安慰的话语,她脸上的泪水却没有减少,反倒更多。云大哥为她付出了一切,慕容瑾又何尝不是为了她放弃了这天下江山!
“薛姑娘,你不要再难过了,想来,若是看到如今,你和慕容公子能够幸福的在一起,阁主他远在京师,也是心甘如怡的吧!”青儿见薛素湮再次伤感落泪,强忍着心中的难过,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金色令牌递到慕容瑾的手中,勉强笑着安慰道。
是啊回想起来,,他这一生,却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当初,他被送入鼎剑阁,乃是为药物所控制,不得已,一步步在生死厮杀中,登上至高无上的阁主之位。所有人都道鼎剑阁主高高在上,位高权重,却有谁人知道,他内心的孤寂;乃至每次午夜梦回,经历的苦痛折磨呢?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这天下之主,却已并非他所愿。他甘愿留在深宫,甘愿被缚于那王座上,却也只不过,是为了成全她薛素湮此生的幸福。这一生,其实细想起来,他又何曾真正为自己打算过!
忆起过往,转过身来,再次一脸愧疚的看向青儿和秦风,薛素湮却不由得再次落泪。“青儿你知道吗?当初,我在秦王府附近,被秦风带回鼎剑阁。如今回想起来,那时我和云大哥,一起在雪中嬉戏打闹的时光,又何尝不快乐?只是,若是早知青儿你对云大哥竟是如此的情深意重,也许,也许我当初实在不该,不该一直忽略了你!”薛素湮走上前去,一把拉过青儿的手,一脸的歉意道。
“不,薛姑娘!其实,那日,看着阁主为了你在雪地里放飞萤火虫,看着他脸上从未有过的快乐容颜,青儿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青儿你知道吗?那时,我虽人在鼎剑阁,心中想的,心里想的,却只是希望可以成全慕容瑾,可以助他夺得天下。那时,我的留下,却只是为了让云大哥放弃争夺天下,!”
想到这里,薛素湮再次转过身来,看着慕容瑾,却已是满脸泪水:“就像今日,慕容瑾,我不能瞒你,我终于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心里却也再放不下云大哥了!”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却要如此残酷,如此安排?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好好珍惜,是她错过了太多,也亏欠了太多人?
当初,在幽云草堂,被慕容瑾从彼时的鼎剑阁主手中救下,乃至后来,她一路随慕容瑾南下,陪着他去瀛城救心儿。那时,彼此虽是同生共死,相互扶持,可她心心念念的,却是云大哥!
薛素湮走至窗前,看着眼前依旧延绵万里的巍峨青山,想起之前和云大哥,还有青儿一起在在雪地打闹的那段幸福时光,蓦地,再次转过身来,却是看着慕容瑾含泪道:“那时,我离开了瀛城的你和心儿,远走天涯,却幸运的遇到了南宫大哥。如今想来,他对我又何尝不好,可是那时,我却一心想的是解开锦盒的秘密,还有仍在瀛城,却一心只念着心儿的你!”
“再到后来,你我一同去往林府,探得了我的过往身世,我不得不再次离你而去,回到幽云草堂。”薛素湮说到这里,看着室内的三人均只是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目光看向远处的秦风,又一次哽咽道:“那时,再次看到秦风的那刻,我便已猜到了云大哥的身份。纵然那时日日与他相对,心中想的,却是南宫大哥的安危,乃至为了不再连累你,不惜和你决裂!”
听得薛素湮此语,慕容瑾的双眼蓦地在那一刻,变得湿润模糊起来。他如何能不动容?纵然此事早已过去许久,纵然他事后也早知道,当初她的此举却是为了救他。但终于在今日,听得她亲口说出的一句解释,所有的过往误解和伤害,却在此刻都化作了云烟。
薛素湮和慕容瑾四目相对,彼此眼眶都已湿润,却是再毋需多言。然而,就在此时,书房外,大殿内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想来,是他们几人来到书房的走动声,惊动了早已在鼎剑阁四周守候多时的众剑客们。
四人彼此互看了一眼,慕容瑾却将手中的阁主令牌递到了秦风的手上,口中道:“当初,我离开京师,前来寻找薛丫头之际,曾应允过阁主,务必救出秦总管和青儿姑娘。如今,亲手将这阁主令牌交到秦兄的手中,也算是完成了靖云阁主当日的所托。还望秦阁主能从今担此重任,不负鼎剑阁主之厚望!”
“这,当真,当真是阁主之意?”接过手中沉甸甸的令牌,良久,秦风才惊讶出声。
当初,刘靖云任命他为阁主总管,乃是心知他早已看淡人世,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可如今,却再次将阁主之职拱手相托,他却从来不知,那个向来高高在上,对他永远都只有简短冰冷命令的少年,竟对他有着如此之深的信任。
“不错!靖云公子曾说过,也许论武功,秦兄并非是整个鼎剑阁中,最出色之人。但论为人,放眼整个鼎剑阁,却再没有比秦兄更合适之人。”慕容瑾看着秦风,一脸凝重,一字一句,清晰的转述刘靖云的话。
似乎明白此刻秦风心中的忧虑,不等他再度开口相询,慕容瑾早已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卷,递到秦风的手中,继续道:“这本武功秘籍,也是我临走前,靖云公子让我转交给秦兄的。想来,只要勤加练习,他日,秦兄的武功修为,必不在当初的鼎剑阁主之下。”
身侧,默默的看着秦风和慕容瑾同时伸出右手,紧紧握在一起。薛素湮和青儿均是会心的相视一笑。
眼中狡黠的目光一闪,薛素湮看着此刻终于完成所托,一脸如释重负的慕容瑾,笑着打趣道:“他日秦阁主称霸武林,自是指日可待。只不过呢,如今,却还要慕容公子好人做到底,把戏演完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