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了他的宠爱,素来门可罗雀的阁楼就跟咸鱼翻身了一样,甭提有多热闹了。先是杂物房接二连三地送来了各种生活用品,再是千幽主母差人送来了各种漂亮衣服,而因为要护送小猪猪过来和我团聚,之绿和玲姨也成了我的阁楼常客。
但我要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但我不着急,从上次逃跑失败的教训中,我吸取了一种最宝贵的经验,那就是耐心,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她来找我。事实上,从沈奕可空降我的阁楼的那天晚上起,我就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到来了。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
果不其然,在我获得专宠的第二个月,她来了,就那样期期艾艾地站在门口,看起来就跟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似的。我心中大喜,但脸上却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问:“张小风,有什么事吗?
她见我态度平和,便支支吾吾地说姬幻儿想要见我。
说到姬幻儿,也够让人唏嘘感叹的了。她本是个才情满满且又玲珑剔透的聪慧女孩,可这些年,却被暗无天日的古宅浸淫的庸俗且愚蠢起来。如果说之前的她当得起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那现在,她最多也只是风光不再的昨日黄花。
在这匆匆飞逝的五年里,她先是因为老崔的事情被千姑姑迁怒,再因为二少的事情被大少嫌弃,再加上她自己又没有所出,只得独守空楼,一日接一日地虚度着寂寞而又无助的光阴,基本上和活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她,每个人收到的果,都是当日种下的因。
虽然明知道她主动找我的原因,但我却不点破,只是告诉张小风,我很乐意和她见上一面。
我相信,只要姬幻儿咬住了我故意垂下的钩,那我除掉刘小月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不管这个过程多么的迂回曲折,但没关系,我有耐心,大把大把的耐心。
隔天上午,姬幻儿就来了,依旧长发及腰,婀娜多姿,只是昔日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面,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
我本来还以为和素有心计的她过招,怎么着也得打一通虚虚实实的太极拳呢,可没想到,一阵简单客气的寒暄过后,她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了。“何小姐,如今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难道就不想着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吗?”
我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说:“姬美人在给我说笑么,现在,我既能每日看到儿子,又能隔三岔五地见到大少,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你觉得我还会计较那些陈年谷子烂芝麻吗?”
姬幻儿怔怔地看了我一会,面色一沉说:“原来是我太小看你了,还以为你和洛英姐妹情深,无论如何也会为她报仇呢,却不料,何小姐居然是这样一个胸襟宽广的女中豪杰,那么,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我忙拦住她说:“姬美人,咱们拥有同一个男人,又住在同一个古宅,也算是有缘了吧,来,来,别急着走,咱们也聊聊天,就当是联络姐妹感情了,好吗?”
姬幻儿凄婉一笑说:“伺候同一个男人?何西,你是在给我说笑吗?古宅上下,哪一个不知道我是最不受沈总待见的小老婆?怎么你偏要说这话来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呢?罢了,我还以为能找到一个同盟军共同对付仇敌呢,如此看来,还真是白白地作践了自己。”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我并不拦她,只是悠然地看着自己素白纤细如玉笋一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姬美人,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踏出了我这个阁楼的大门,以后再想给我一诉衷肠,可就没机会了。”
姬幻儿愣了一下,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我故作哀伤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们生活在这个古宅里,繁华无比,人人羡慕,但真实的处境,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需要的,难道仅仅是一个可以复仇的同盟军吗?姬美人,难道除了仇恨,你就不需要一个姐妹,一个朋友互相取暖吗?”
许是深宅大院已经把原本的铮铮傲骨给折弯了,许是更深露重寂寞无边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于是,在听到我言辞恳切的那番话后,她竟然百感交集地流下了眼泪。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赶紧把她按坐到沙发上,越发亲厚地说:“幻儿姐姐,不要难过,我或许不能替你报仇雪恨,但至少,我可以充当一个忠实的听众,若你相信我,或许我还可以为你指点迷津呢。”
姬幻儿泪眼婆娑地说:“何西,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淡淡一笑说:“今时今日的古宅,恐怕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听姐姐倾述心事了吧?”
姬幻儿自嘲地说:“岂止是不愿意听我倾述心事呀,恐怕避都唯恐不及了吧。可是,混到今天这种田地,我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固然是一个因素,但真正想要断我生路的,却是刘小月那个贱人。”
我心里猛然一动,知道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很快就要呼之欲出了。但表面上,我却依旧是一副无关痛痒的听众模样,上次逃跑未遂的惨痛经历告诉我。要想在这个险象环生的豪门大宅里生活,首要的任务就是:冷静,理智。哪怕此刻的姬幻儿无助柔软的像一颗颤巍巍的小草,我也决不会同情她,相信她,因为在这里,任何形式的傻白甜都会无可避免地成为强者的箸下美食。而我目前要做的,就是要让自己百炼成钢,坚不可摧,只有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小猪猪和我自己。
而这个前来主动求和的姬幻儿,不管含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一定会沦为我借机干掉刘小月,同时又牵制千姑姑的一个棋子。
但愿洛英在天有灵,能保佑我顺利地为她手刃仇人。
其实姬幻儿控诉的那些事情,和我揣摩的几乎不差分毫,无怪乎是刘小月凭借着对我这个妹妹的大义灭亲,一举获得了千姑姑和夫人的信任,从此两面三刀的欺负她,弹压她,不让她在千幽和沈奕可的面前有露面的机会而已。
看着她那副哭哭啼啼的怨妇模样,我不禁哑然失笑,她那被仇恨拉低的智商,还真不是普通的感人。事到如今,她为什么还不明白,若不是千姑姑和大少早已把她视为了弃子,区区一个刘小月,又岂能左右了他们的心思?
其实看她如今吃瘪,我心里还是相当痛快的,想当初她那么骄横跋扈地逼死老崔的时候,肯定没想过她也会有处处招人排挤的这一天吧,嘿嘿,这就叫天理昭昭 ,报应不爽。
心里虽这样想,但表面上,我却又是递纸巾又是端茶水的,时不时还假惺惺地陪着她挤两滴鳄鱼的眼泪。
估计姬幻儿被我那副感同身受的同情模样给蒙骗了,索性知无不言地把老底都揭了出来。“何西,实不相瞒,其实当初贿赂那位朱医生,诱使他透漏你消息的,明明就是我和刘小月两个人,我都不明白了,怎么到了最后?这功劳就会成为她一个人的了?我真的想不通呀?”
闻听此言,我如雷轰顶,什么?当初在医院从天而降的千姑姑和刘小月,难道不是沈奕可找来的吗?这么说来,我又上了刘小月那个贱人的当了。
原来,真正的罪魁祸首,居然是那位被贿赂的朱医生,怪不得他要竭力地游说我住进医院生产了,估计他就是利用了沈奕可关心则乱的心理弱势,把我们顺利地骗出了层层把守的山林别苑,然后,再通知千姑姑来抢孩子的。
可怜沈奕可却为她们的所作所为成为了替罪羔羊,被我又是打又是骂,又是诅咒的……。他怎么就不懂得为自己开解一二呢?或许,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早已经让他练就了容常人所不能容的肚量,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怨屈了。
一股从心底蔓延而出的愧疚和心疼,像灼热的烈酒一样,瞬间便烫红了我的眼圈。我自认为自己爱他,可这些年,我到底又为他做过什么呢?哪怕到了今时今日,我还在盘算着利用着他的庇佑为洛英报仇雪恨呢,我口口声声骂他不近人情,自私冷漠,可这段时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被骂的那个人呢?
好,很好,姬幻儿和刘小月,既然你们就是促使我们母子分离,离间我和沈奕可感情的帮凶,那就别怪姑奶奶我心狠手辣了。
我温柔地拍了拍姬幻儿的手背,说:“幻儿姐姐,你也别太难过了。刘小月自小就聪慧过人,输给她,不算丢人。”
姬幻儿冷笑一声说:“什么聪慧过人,不过都是些下三滥的下作手段而已。”
“幻儿姐姐,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们作为沈总的女人,失去了千姑姑的宠信并不可怕,失去了沈总的宠爱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悲哀了,所以呀,不管是无耻也好,下作也罢,只要能赢得了沈总的心,你就什么都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