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忽然攥住静姝的手放到邵豫棠手上, 也不说什么话了, 只望着两个人笑。静姝往喻太太那边看了眼, 喻太太果然是沉着脸。

母亲像是很喜欢他，老爷也像是眼巴巴地盼着他当女婿，他哪一点好了？喻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太太……”王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

王妈看看老太太，双手绞着衣裳道：“太太出来说。”

老太太斜了眼睛瞥着王妈道：“有什么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现在说, 也没有什么外人的。”

“什么事快说吧。”喻太太想，要是什么不能当众说的事, 王妈是不会说出口的, 看她的样子却像是什么很紧急的事。

王妈吞吞吐吐道：“三奶奶突然喊肚子疼, 见……见红了……”

“什么？”喻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 “老三在家吗？”

“在, ”王妈道，“三爷刚刚联系医院那边了，准备送人过去了, 叫我过来喊您。”

喻太太急匆匆地出去了。

老太太手里摸着佛珠，自言自语道：“果然要应验了。”

玉芳起身道：“祖母，孙媳妇想过去看看。”静姝也跟着起身：“祖母，我也想过去看看。”

“都别去，去了能帮上什么忙？”老太太看着静姝道，“你还是个闺女, 更不宜去。”

静姝和邵玉芳只好坐下。

他此时一定心急如焚，邵玉芳不由叹息出声，一抬目光, 发现四弟邵豫棠正盯着自己，邵玉芳不看他，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是喻三……

***

邵豫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邵豫棠上了楼，先推开了豫光房门，房内空着，豫光并没有回来。

邵豫棠回房洗了澡，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邵豫棠打开怀表看了看，正是凌晨两点钟，掀开被子下床。

邵豫光刚回来，倒在床上就睡，门也没关。

“不关门就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邵豫棠站在门边说。邵豫光躺在床上不动。

邵豫棠开了灯，走到床边，抬腿踢了他一脚：“起来。”

“干什么呀哥？”邵豫光眯了眯眼睛，坐起身道，“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

一阵女人的香气冲邵豫棠飘了过去，那香气是来自邵豫光身上的。

“晚上怎么没去？”邵豫棠问。

豫光打了个呵欠道：“我对参加舞会的一些人不太感兴趣，姓顾的不是我直属上司，他管不了我，再说，他迟早都要垮的，我给不给他面子都无关紧要不是吗？其实，你也不用处处听他的委曲求全，演了这么久，他早已经拿他看惯了你的那种眼光去看你了。”

“作戏就要作全套。”邵豫棠说。

“作戏就要作全套？”邵豫光道，“可在某些地方，我已经很擅长了。”

某些地方？邵豫棠想，不就是女人吗？

“不过哥怎么好像也没有作全套的戏，是不是对喻六动心了？你从前不是很讨厌她的吗？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也对，从来不知肉味，突然一尝，你肯定就爱上了。”

要你管？邵豫棠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淡淡道：“管好你自己的事。今晚你又跟那个姓苏的女人在一起是不是？你最近都回来的很晚。”

邵豫光不正经地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哥现在应该能懂了啊。”

懂什么，他还不懂，他目前只知道春梦一刻值千金。

“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把命丢了，真想死在牡丹花下做只风流鬼吗？马上离开她！”邵豫棠气急败坏地走到门边，猛敲了下门，“以后记得锁门。”

邵豫光干坐着想了会，头枕着双手，顿时没了困意。

***

柳眉弯夜里被送进了医院，到了第二日早上静姝也没有听见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却听见几个下人在那里议论。大意便是老太太觉得那孩子不是喻三的，所以……因为范老妈子最近几天经常出入三奶奶房里，结果三奶奶昨天就出事了……

静姝极是震惊，心想祖母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这话要是传到三哥的耳朵里，叫三哥听进去了，那就坏事了，遂逼问她们：“刚刚议论的话是谁最先说的？”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死活不再开口了。

静姝道：“都不说是吧，那我现在去告诉我祖母去。”这一计马上奏效，立刻有人拦住她道：“六小姐！六小姐别去，都不是我们最先说的，我们也只是刚刚听瑞玉说的。”

瑞玉？那不是二姨娘房里的吗？静姝道：“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傻呢？这些胡编乱造的话能随便议论吗？叫我祖母听见了，你们还想在喻家呆下去吗？可不许再说了。”

“不说了，一定不说了。”

静姝觉得这件事得告诉喻太太，遂上楼往喻太太房里去。喻太太一夜没有睡好，一直在等着医院那边的消息。喻三昨晚都在医院，到目前也没有给家里任何消息，喻太太一大早就派人过去医院问了。虽然不喜欢柳眉弯，无论怎么着，喻太太还是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想到昨晚见到的一滩血迹，喻太太坐立难安，对静娴和王妈道：“流了那么多血，那孩子铁定是留不住了。”对这种事，王妈自然比喻太太更清楚，叹息道：“兴许那孩子命大呢。”

静娴摸摸肚子，昨晚没有进去看，听着也感到怵目惊心。

静姝这时走了进来。喻太太此时已经没有心思质问静姝她和邵豫棠的事，见她进屋来，只是焦急地问她：“你三哥有传回消息来吗？”静姝摇头。

“不对呀，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呢？”喻太太道，“我得上医院看看去。”

“等一下，我有话跟母亲说。”静姝便将早上听到的告诉了喻太太，又道：“她们说是瑞玉先说的，瑞玉是二姨娘的人，所以，这事，得母亲亲自出面平息那些言论了，可不能传到三哥和祖母的耳朵里了。”

喻太太听罢心生疑窦，也无法相信是老太太做的，点头：“我知道，那些话的确是不能再传下去了。即便真是你祖母做的，也得瞒着你三哥。王妈，你上医院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静娴想了想道：“仅仅因为怀疑孩子不是就……祖母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先看看医院那边查出来是什么原因吧。母亲，瑞玉那丫头，得好好问问。”静娴说罢起身，走到静姝身边悄悄道，“妹妹，你到我房里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是关于你和那个人的。”

那个人？“大姐，我今天还要上学呢，要迟到了，我得走了。”静姝马上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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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玛丽亚女校

喻家昨晚出了事情，早上家里人都起来的很早。静姝去到教室的时候，里面的位子还空着一大半。奇怪的是，一进门，静姝就发现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脸上，难道脸上有东西吗？

静姝伸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低头朝座位上走，走近的时候，却发现桌子椅子都坏了，书本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有一些被撕烂了，涂花了。周围的女生看着静姝，都不敢过来帮忙捡。静姝转脸看了眼，俯身捡起一本被撕烂的书，走到顾言之跟前，砸了下去。

顾言之坐在椅子上，背靠身后的桌子，抱起双臂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惹你喻六小姐了吗？这么大的脾气。”

静姝道：“你敢说我的东西不是你毁坏的吗？那么多双眼睛可看着呢。”

顾言之笑道：“那你去问，一个一个去问，现在去问问她们是不是我做的啊？看看她们会不会告诉你。”

静姝放开视线，周围的女生闻声都垂了眼，避开静姝的目光。

“敢做不敢认吗？”静姝质问道。

顾言之就是不承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静姝笑道：“你不承认是吧。我现在是没有证据。同学们不敢得罪你顾三小姐，当着你的面自然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是你做的，可是想要得到证据有什么难的？我给她们每个人发一张纸条，让她们把毁坏我东西的那个人写在纸条上，你觉得真的就没有一个人不会写你的名字吗？”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做错了吗？”顾言之一下子站起身，放高了嗓子道：“不要脸，从前一个劲地往豫棠哥身上贴，他不看你你就跑去勾引我哥，跟我哥好上了，我和豫棠哥都要订婚了，你又突然跑过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叫豫棠哥跟你呆了一个晚上，比那伺候洋人的咸水妹还厉害……”顾言之说着说着，想到他们昨晚在一起跳舞的场景，眼泪马上就落下来了。

静姝听见啧啧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周围的女生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和顾言之两个了。静姝本想狠狠反驳顾言之，逼她给自己赔礼道歉，可是顾言之却在她跟前哭的愈发伤心了，倒像是她在欺负她一般，静姝越听就越感到心烦意乱，陡然喝道：“别哭了！”

顾言之被吓了一跳，立时噤声，呆了一会，马上哭的比之前更厉害了。静姝干脆不理她，回去收拾东西，顾言之就跑到她身后，一边哭一边碎碎念：“你个不要脸的，还我豫棠哥……”

静姝被她念叨烦了，站起身推了她一把：“你有完没完？你毁我东西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敢打我？”顾言之一把推回来，“我哥都不敢打我。”

“谁打你了？”静姝又推回去。

顾言之马上扑上来。

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是谁去喊了沈教员，沈教员来了呵斥了几句，两个人才停下来。沈教员把她们两个叫去问话。静姝一句话也不说，顾言之也不说。沈教员回到教室跟同学们了解了下情况，回来质问顾言之：“顾言之同学，你为什么要毁坏喻静姝同学的东西？”顾言之这会死活不开口了。

静姝也不说。

沈教员道：“你们两个放学后留下来打扫教室吧，顾言之同学故意毁损喻静姝同学的东西，一个人再打扫教室两周，赔偿喻同学损失的书本。有意见吗？”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就这样吧，”沈教员又道，“喻同学，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新桌椅马上给你配，只是书本这些……你暂时和同桌看一本吧，哦，邵玉凝同学还在医院，那一会重新给你安排座位。”

顾言之哪里会听沈教员的话，一放学就走了。

静姝一个人打扫起了教室。

林玕路过看见了，就站在门口问她：“被罚了吗？今天是怎么回事？桌椅换了，书本都没了。”

“没什么事，林教员还没走啊。”

林玕笑了笑，走了。

静姝打扫完教室，又翻了下被毁坏的书本，收拾完了才离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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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人都走完了，你怎么才出来？”喻家的司机已经等她许久。

静姝道：“我找东西，有本书不见了，找了许久。对了，三嫂的情况怎么样，你有听说吗？”

司机摇头：“我只负责开车，不敢问呢，好像三奶奶人还在医院里，三爷也一直没有回家。”

静姝道：“那我们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