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回荡在北京城上空,正黄旗、正红旗与步军营、巡捕营的兵搅成一团。
没有章法,没有指挥,人人都红了眼,乱杀一气,逢人就砍。
张凤鸣带出来的只是正红旗一部,步军营、巡捕营就象后世的公安部队,并不是野战行伍,正黄旗又是上三旗,装备与兵员的战力又在其它五旗之上,虽说正红旗与巡捕营联手,但仍是不敌正黄旗的攻势。
张凤鸣一身血污,剑都卷刃,犹自血战不退,正红旗的兵也象打了鸡血,虽处劣势,但视死如归。
巡捕营出乎肃文的意料,原本以为这些兵只是守城门、抓盗贼,现在近战起来,也是士气高昂,殊死拼杀。
肃文想起那个冷脸冷面的哈保,看来领兵治军还真有一手。
顾不得多想,他打马直奔正白旗营地。
正白旗是荫堂的旗主,自己又属正白旗,父亲福庆是正白旗的参领,大哥肃安也是正白旗的骁骑校,自己奔这儿是没错的。
当他打马奔到大营门口,站岗的兵丁个个一脸肃杀,衣甲鲜亮,手按腰刀,如钉子般站于两侧。
从外面看进去,大营里面,早已火把齐燃,灯笼高照,隐隐见大营议事厅里人影绰绰,似正在点将。
站岗的兵丁虽与他不熟,但看他的衣甲是正白旗装束,立马向里通报。
待肃文进营,正白旗都统瓜尔佳正端坐于正中的虎皮椅上,两侧站立着正白旗一干参领,阿玛福庆挺胸抬头,也站在其中,看到肃文进来,嗫诺几句,却不敢出声。
“你是肃家的老二?”瓜尔佳急切地问道,“深夜进营,可有皇上或郑王爷的指令?”
“没有皇上与郑王爷的指令,是我们张教习让我传令,速往神武门勤王护驾。”肃文昂然道。
瓜尔佳上下一打量他,“张教习就是那个张凤鸣,他的指令又来自于哪里?”
“这个,这个,事起仓促,学生没来得及细问。”肃文老实道。
瓜尔佳略作思考,“你先退下,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郑亲王与张首辅的联合署令,营兵是不能随意调动的。”
“但正黄旗已经反了,”肃文急道,“张教习已经带领正红旗去往神武门,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管那个劳什子署令作什么……”
“住嘴,”瓜尔佳一拍桌子,“若不念你是个官学生,这样跟都统讲话,已是大不敬,……福庆,带你儿子下去。”
阿玛福庆赶紧走上前来,一边陪着笑,一边拉着肃文就要走,“都统,”肃文急道,一把甩掉阿玛的手,“事急从权,想必各营现在都是与您一样的想法,但此时,恰恰是正红旗冲在了前面,我们正白旗原是上三旗,难道还不如正红旗吗?到时各旗都去勤王救驾,我们却坐壁上观,不只郑亲王会怪罪,皇上也会对正白旗心存芥蒂的!”
他看看冷脸静听的瓜尔佳,“如果您统兵为前驱,联络其它五旗一同起兵勤王,要论罪大家一起论罪,要论功大家一起论功,单就居中联络、首倡王师的这份功劳,您是跑不了的。”
瓜尔佳还在沉思,肃文却着急起来,“都统,多说无益,小子告退,我到其它营传令去了。”
瓜尔佳却是一拍桌子,“好,回来,”肃文一转头,却听瓜尔佳说道,“你,肃文,就作为我正白旗的联络使,到其它各营传令。来啊,所有人听令,整顿各营兵马,速随我去紫禁城勤王护驾!”
倒不是肃文说得有多中听,其实自三声炮响,瓜尔佳就反复权衡,当然,也存着等待观望的念头,现在正红旗已冲在前面,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肃文适才的话只不过是那药引子罢了。
接连转了几个大营,却是有人立即点兵,有人推诿扯皮,有人阳奉阴违,有人蠢蠢欲动。
骁骑营与护军营已经没有统师与官佐,肃文跑完八旗,直奔骁骑营而去,这两营禁军估计勤王救驾的决心比其他营要大。
骁骑营里却象正白旗大营一样,灯火通明,待他进去,不由愣住了,端坐其中的正是哈保。
哈保听他讲完,也不多问,随即布置,肃文听得明白,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当前却都由哈保统管,当他出营时,三营禁军如三把铁钳,直扑正黄旗。
天微亮时,等赶到丰台大营,肃文却多了个心眼,他伸出手上的翠玉扳指,“奉端亲王令,速随我去丰台大营勤王护驾。”
此时,正红旗、正白旗、镶蓝旗、步军营、巡捕营、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都已参战,那丰台大营提督二话不说,直接点将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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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紫禁城的进攻,却在正红旗赶到时就开始了,因为皇上明确拒绝了济尔舒的要求。
礼亲王济尔舒此时片刻也不停留,挥剑亲自指挥,伴随着一声声呐喊,正黄旗的兵丁如潮水般度过筒子河,攻向神武门。
紫禁城长长的宫墙上,随处可见都是持刀的侍卫与太监,与爬上宫墙的正黄旗旗兵展开殊死搏杀。
“报,正红旗赶来救驾。”
“报,正黄旗正在撞击神武门。”
“报,西华门告急。”
“报,有正黄旗旗兵翻越宫墙,端亲王正带人围剿。”
“看来,济尔舒是铁了心要造反了,”宣光帝目光炯炯,“朕想不到的是,危急关头,置个人生死安危于度外的,是正红旗。”他看看常阿岱,一拍膝盖,“传旨,褒奖!”
常阿岱慌忙起身,“忠君护国,是各旗将士的职责,正红旗与正黄旗靠近,率先发起攻击也是有的。”
“正红旗已来,朕不信,其它六旗不来救驾,这是谋逆,事急从权,朕也不信,其它营不来救驾。”
端亲王宏奕提刀急匆匆进来,“皇上,臣弟请皇上移驾丰台大营,臣弟已组织好一众侍卫,皇上您马上走,就从西华门出去。”
“顶不住了?”宣光看看一众大臣,“朕的禁军,个个以一当十,朕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皇上,兵凶战危,刀箭无眼,臣同意端亲王的提议,请皇上移驾丰台大营。”荫堂率先道。
“请皇阿玛移驾丰台大营。”毓秀也恳求道。
“请皇上移驾丰台大营。”众上书房大臣齐声道,就连张凤藻也颤巍巍跪了下来。
宣光帝看看外面半吞云中的朝阳,“朕就在这,”他斩钉截铁道,“朕哪也不去,我倒要看看他济尔舒有几分本事。”他看看一脸焦急的宏奕,“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朕,还有皇额娘,还有几位上书房大臣的身家性命就都交给你了,去吧,去吧。”他挥挥手。
宏奕一咬牙,顾不得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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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端亲王组织侍卫、太监殊死抵抗时,正红旗、正白旗、镶蓝旗等各旗,步军营、巡捕营、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外加丰台大营接连都投入到对正黄旗的围剿中,各营乱杀一气,骁骑营甚至与镶蓝旗也打了起来,待误会解开,双方已有不少兵士倒于血泊之中。
伴随着哈保传令各旗、各营,整个进攻开始流畅,变得有条不紊,至天亮时分,各旗各营对正黄旗的压倒性优势已然形成。
“速派火器营前去狙击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济尔舒两眼通红,活象一头草原中觅食的饥狼。
在各支部队中,三营禁军的攻势却是最为显著,在哈保的指挥下,更是势如破竹,横扫正黄旗,一度落入正黄旗之手的东华门重又归入哈保部队的掌握之中。
“回来,传令火器营统领德尔格勒,速调内火器营鸟枪队一千人,子母炮二十门,增援东华门,剩余人等,随我进攻神武门。”济尔舒道,“另外,调外火器营两千五百一十六支鸟枪,四十门子母炮,进攻其它各旗,务要击退强敌,阻敌于德胜门以西!”
传令兵领命而去。
火器营作为济尔舒的王牌,终于出现在了胶着厮杀的战场上,随着一排排枪响,正红旗、镶蓝旗的旗兵不断倒下,西侧,正黄旗摇摆的战线终于稳住了。
东华门,哈保带领的三营禁军,也遭遇了沉重的打击。
子母炮充分发挥了它的威力,在阵阵硝烟中,护军营、骁骑营、前锋营的禁军不得不退出东华门,正黄旗的旗兵在炮火的掩护中,重新占领了东华门。
但骁骑营尽属八旗精锐,哈保更是指挥若定,趁着正黄旗立足未稳,却打了一个反冲锋,骁骑营从两翼包抄过去,从后面掩杀起火器营来。
一时,鸟枪乱射,火炮轰鸣,双方搅杀在一起。
“轰——”
一声炮响,东华门侧的城墙坍塌了,如潮水般的正黄旗旗兵涌进东华门,一路呐喊,杀向养心殿。
“随我护驾!”端亲王抽刀在手,大喊一声,率先冲向这席卷而进的黄潮。
一时间,身着黄马褂的侍卫、身着黄盔黄甲的正黄旗士兵就厮杀在一起。
“轰——”
一枚开花炮弹从天而降,正落在人群中间,几十名正在厮杀的侍卫与正黄旗兵士当场就被炸死。
殊死的格斗立马停止了。
宏奕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但耳朵里却是听不到什么任何声响。
他想大声呼喊,但感觉喊不出口来。
眼前,一个个侍卫与正黄旗兵士好象被点了穴道一样,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的惨景,残腿断肢随地都是,宏奕看看自己身上,污血溅了满身,他一抹脸,满手的鲜血。
“轰——”
又是一声炮响,却是从北面传来。
宏奕暗叫不好,他大声呼喊,可是仍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里只看到一张张狰狞的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