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巴音道,“也是我们粘竿处的的……”
“对,大盛魁当家的也是我们的人。”詹士谢图笑道。
“奎昌怎么会知道?”巴音又道,“不行,得赶紧知会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
“已经让人送信了,我不是说过嘛,肃文有九条命,奎昌想要拿他,没门!”詹士谢图好似没事似的,笑道,“奎昌也算有本事,竟能在我们粘竿处里收买内奸,呵呵,老祖宗可是佩服得紧哪!”他笑着说到最后,却是一字一顿,明显就是有清理门户扫除内奸的意思。
“这内奸是……?”巴音看看萨仁其其格,萨仁其其格不言声地走到跟前,给詹士谢图倒了杯奶茶。
“内奸就在大盛魁!”詹士谢图笑着咬牙切齿道,他也真是个人才,这两种极端表情能这样和谐统一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大盛魁的人都撤了,行了,该是我们动手了。”詹士谢图轻松道,“老巴,这些日子,受委曲了。”
“不委曲。”巴音看看萨仁其其格,这些日子,拘禁在此地,一步不离,他就知道詹士谢图是在怀疑他父女二人,但此时内奸已查明,詹士谢图的疑窦就冰消雪融了。
“全城都在搜捕肃文,这样,肃文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这事就好办多了。”詹士谢图仍是一脸笑意,危险面前,镇定自若,巴音也不得不佩服。
“大人,这乌里雅苏台城这么小,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能逃到哪去呢,要不要我们接应一下?”巴音有些担心。
“老巴,我再给你透个底儿,他,可是老祖宗看中的人,这趟差使,也是老祖宗亲自安排的,你放心,奎昌抓不住他,半年前,顺天府、天理教满北京城拿他,连人影都搜不到。”
“那他会不会跑回科尔沁?”萨仁其其格问道。
“不会,这小子不是孬种,噢,这几日,你看他油滑,其实骨子里有血性,再说还有墨尔根在他身边,那也是头倔驴。”詹士谢图笑道,“老巴,你现在就去,把风放出去,就说皇上的侍卫肃文暗地里来查案,已查到奎昌贪墨的证据。”
“啊,大人,那奎昌还不急着要他的命啊!”巴音不解,连萨仁其其格也迷惑地看着詹士谢图。
“呵呵,老祖宗将来可是要把粘竿处交给他的,这点子难处都趟不过去,将来怎么掌粘竿处?……呵呵,这小子处处防着我,还是着了我的道了,正好,他在前面吸引奎昌,冲锋陷阵,我们在后面盯着,呵呵,等办完了奎昌,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在我跟前得规矩点,学着点,毛还是嫩啊!”
詹士谢图很得意,手舞足蹈地说着,“都察院的蒋光鼐就在城外了,这样,蒋光鼐在明,肃文半明半暗,我们在暗地里,这三路齐下就好办多了,呵呵,肃文怎么唱的来着,待与老詹会师百鸡宴,捣老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萨仁其其格看看詹士谢图,脸上有些不落忍。
“巴音,去吧,以后各省都要设粘竿处,乌里雅苏台站你来负责!”
看着巴音挑帘出了蒙古包,詹士谢图收敛了笑容,他究竟还是没有对巴音父女和盘托出,这乌里雅苏台城,除死去的十几名粘竿拜唐,当地潜伏的巴音父女,大盛魁的玉儿姐、柳如烟,加上肃文、多隆阿、胡进宝,再就是他自己,还有一位谁与不知的奎昌身边的神秘人,前后竟有这么多人齐聚乌里雅苏台城,足可见粘竿处那位老祖宗对此行的重视,他不能不万分谨慎,加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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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虽不是故知,还被摆了一道;也不是夫妻,还被骗了一回,但大家坐在一块,在这个远京京师的边陲小城,还是其乐融融,中间夹杂着柳如烟那勾人心魄的目光,肃文未喝先醉。
“肃掌柜的,外面有人找。”整个小城既没有八大楼也没有八大堂,从外面酒楼要了酒菜,大家伙刚坐下,外面的伙计就进来禀报。
肃文看看大家,这进大盛魁不到半个时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詹士谢图也没讲这儿还有粘竿处其它人啊,再说了,自己在这里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谁会认识自己啊!
“多隆阿、进宝,备好家伙什,”肃文掣出连珠火铳,掖在袖子里,玉儿姐跟柳如烟也站了起来,见玉儿姐有些迷茫,柳如烟有些担心,肃文一笑,来到外面。
“您是肃二爷?”来人一身蒙古打扮,很焦急,“京里来的?”
“嗯,您是?恕我眼拙……”肃文一拱手笑道。
“别的不用说,”来人确实很急,“一句话,快跑,将军行辕正在点兵,马上要来拿你们,晚了就来不及了。”
来人说完,匆匆而去。
一席话说得肃文心惊胆颤,这是非地、虎狼窝端的是非同寻常,“多隆阿、进宝,走。”
“二爷,这是怎么了,是我们招待不周么?”玉儿姐赶紧上来,无意中又把行院的行话说了出来。
“奎昌马上要来拿人,别啰嗦,快走。”肃文急了。
“我还有些东西在屋里……”玉儿姐有些犹豫,柳如烟却一把拉住她,“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嚯,肃文目光霍地一跳,这哪还是那个楚楚可怜的莳花馆首魁,今儿,怕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多隆阿、进宝,赶车!”肃文看着卸了一半的货物,忙道。
“二哥,这时辰了,这些东西是身外之物……”多隆阿马上现学现卖。
“这么着走在大街最招眼,没看到外面全是货车么?”肃文训道。
待一行人拉着骆驼出得大盛魁,走到买卖街街口,迎面正碰上一队官兵,远远朝买卖街气势汹汹扑了过来。
“停!”肃文喊道,“调头朝里面走!”
“二哥,快冲出去吧,怎么着还回去让人抓不成?”多隆阿急了。
“听二哥的。”胡进玉拨拉开多隆阿的手,调转骆驼,“在那棺材铺门前停下。”肃文又道。
“掌柜的,这天顺店怎么走?”肃文笑呵呵来到店里。
“噢,是天顺店的相与吧,”一掌柜的打扮的人笑着走出来,“往前走,过了香烛铺第二家就是。”
正说着,那些官兵已是冲了上来,“哎,官爷,问个路,天顺店怎么走?”
“去去去,”一领头的上下一打量肃文,“滚一边去,这条街查封了。”
“查封了,可是我们的货,官爷,等我们把货卸下……”肃文顺手递过一张银票。
肃文笑嘻嘻地说着,多隆阿、胡进宝、墨尔根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玉儿姐、柳如烟一身男装,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官差上下一打量他,“走吧,这条街怕是一时半会开不了张了,这茶砖、丝绸都是紧俏货,哪了不愁卖,快走,快走吧。”
他一挥手,肃文马上装作担惊受怕的样子,起紧亲自拉着骆驼往买卖街外面走去。
后面,买卖街里,一片哭闹,央求声、打砸声、拍门声,伴随着官兵的呵斥,乱成一团。
“二哥,怎么还往北走啊。”多隆阿见肃文拉着牲口往北而去,忙赶上前来,“往南走啊,赶紧离开这!”
“往南走,是大草原,躲都没处躲,简直就是骑兵的活靶子,等着挨抓哪!城里又太小,搜来搜去,来回过筛子,找到我们也不是什么难事。”肃文脚下丝毫不停,“他们在大盛魁找不着我们,肯定带兵南下去追,只是,”他看看玉儿姐跟柳如烟,“难为那些伙计了。”
以奎昌的歹毒,大盛魁的伙计怕是凶多吉少。
“那我们往哪去呢,”玉儿姐跟柳如烟也赶上前来,“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儿吧!”
“我已想好了,就去关帝庙,明教习住那儿。”肃文道。
“明安图那儿也不是平安之地,奎昌可派人盯着他哪。”玉儿姐提醒道。
肃文看看玉儿姐,“明教习我知道,他就是过来勘定边界,这盯子多少天了,早就放松戒备了,我们去他哪,虽是最危险的地方,但现在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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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跑了?”奎昌的脸上乌云密布。
张玉明看看坐在一旁的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廉敬,又看看抽着长烟袋的邵乃文,小心翼翼道,“我们把买卖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大盛魁的伙计交代,肃文连同着大盛魁的大奶奶跟小姐早就跑了。”
“这,接到信儿马上就派人去了,”奎昌看看邵乃文,“再说了,乌里雅苏台城,巴掌大小的地方,骑马半个时辰能溜几个来回,他们能跑到哪去?”
“回大人,我已派人把守城门,往南追下去了。”张玉明表功道。
“有用么?这肃文也是个聪明人,这两年京里的大事,都有他的身影,”奎昌道,“这往南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不会蠢到往南去。”
“您不是讲过兵不厌诈么?”张玉明谄笑道。
“那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奎昌看一眼张玉明,张玉明马上闭上了嘴,“仲翁,这刚得着信儿,马上安排去拿人,他们就跑喽,这也奇了怪了。”
廉敬道,“大人,您是不是说这里面可能走漏了风声?”
邵乃文道,“廉大人说的是,粘竿处有我们的人,那我们府里为什么就不能有粘竿处的人?”他看看大家,“粘竿处历来神通广大,无孔不入,手段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我们不得不倍加小心。”
“查!”奎昌道,“从府里的门卫到带兵的骁骑校,玉明,你亲自查!……查不出来就不要来见我!”
“是!”张玉明赶紧答应着。
“老夫子,这肃文一行也不是土行孙、孙猴子,不会上天,更不会入地,他们到底是藏哪去了?”廉敬看着邵乃文,笑道。
奎昌也注视着邵乃文,“仲翁是我的诸葛孔明,向来神机妙算,这次搜捕这些粘竿处余孽,还得您拿个章程。”
“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东翁适才说的是,他们会往北走,不会直接往南行,会藏在那些灯下黑的地方,比如兵营里、买卖街其它商铺、……”
“搜,全城大索!”奎昌道,“这粘竿处的人定要斩草除根,”他看看邵乃文,“仲翁也不必再费心思,这乌里雅苏台城,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去,或许不过今日,又有消息……”
“东翁,”邵乃文突然道,“这明安图一行就住在关帝庙,他与那肃文在咸安宫就是旧相识,明安图还是肃文的教习……”
“明安图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廉敬笑了,“他会到那里去送死?”
“这兵不厌诈,不得不防,”奎昌沉吟道,“为防万一,玉明你亲自到明安图那里走一遭。”
“是。”张玉明脸上肌肉一阵跳动。
“不,玉明带兵南追,全城大索交给廉大人,这关帝庙,我就代东翁走一遭。”邵乃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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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帝庙里,明安图初见肃文的表情与玉儿姐并无二致,但那蒙古汉子重重地一抱,却让肃文铭记终生。
奎昌虽然监视明安图等人的勘测,待发现明安图等人除了勘测并无它心时,象肃文预估的一样,这里的监视盯梢果真形同虚设。
“大盛魁有内奸。”当众人惊魂初定,也还在忐忑不安之时,肃文把多隆阿与胡进宝拉到一边。
“谁?那们接我们的伙计?”多隆阿马上接口道,“我看着他就不地道。”
胡进宝默不作声。
“谁都有可能,”肃文道,“粘竿处十几名侍卫的死怕是也与这人有关,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这人查出来。”
“怎么查?二哥,”多隆阿笑道,“你不会怀疑柳如烟吧
?”
“那也不是没可能,”肃文正色道,“但怎么去查,我还没想好。”
三人正在商议,关帝庙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好了,将军行辕的人来了。”
明安图匆匆进来,脸色煞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