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玉为难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口供。
他们在徐萍租住的地方没有得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口供上面。刑警队的楚北争气的很，用了一夜的时间在没有刑讯逼供的情况下拿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口供。
据说能如此顺利的得到口供，还要感激已经牺牲的郑义。
据那位被郑义吓破胆子的犯罪嫌疑人交代，当初郑义在他身上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所以他现在看到封闭的环境就害怕，听到郑义的名字就恐惧。
刚看到封闭的审讯室，他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听到郑义的名字，还没审讯呢，就一五一十把知道的内容全部交代了。
也正是因为他的主动交代，剩下的小孟和小黄两位犯罪嫌疑人才变得配合起来。
至于那位传销组织的女头目到现在依然不开口，但已经无关大局。
对于能这么快拿到口供，高中玉很开心。可是口供上的内容却让他很不开心。
因为宁家的千金竟然跟着郑义跳悬崖死了！
千金大小姐竟然被逼着跳崖，他实在想不到将会迎接什么样的怒火。
他再次把口供展开，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一遍，力争把每个细节都记住。然后想着去汇报的时候，周武都会问些什么问题。
会问些什么问题呢？
他以一个专家的身份，仔细推敲可能会涉及到的问题。
想了想，他从电脑上调取了一份资料，打印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把关键内容记在脑子里，把那些A4纸打印的资料折起来，放到左侧的口袋。
他再次拿起桌上的口供，微微叹口气。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但他却不想拿着这个结果去见周武，非常不想，可是他又不能不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间，想想可能会遇到市里其他领导，他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他转脸看着窗外开始长黄叶子的树枝，走到衣帽架前，拿起警帽端正地戴到头上，转身走出办公室。
市委招待所，周武正在用早餐，市委秘书长龙田正陪同他用餐。
他们有说有笑地吃着早餐，只是周武的笑有些沉重。
联合搜寻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最佳生命救援期也早就过去，他对宁远清能生还抱的态度越来越小。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姐姐交待。
昨晚市公安局铲除了诱骗宁远清的那个传销组织，现在也该有消息了吧？
高中玉在黄胖子的引导下，走到他们餐桌跟前。餐桌上的早餐很简单，两碗金黄的小米稀饭，一小碟咸菜，两根油条，两个小馒头。
周武仰脸看着他：“高局长来了，坐下一起吃点！”
高中玉连忙拒绝：“谢谢领导关心，我……”他说着，看了看四周。
秘书长龙田端着粥碗：“我去盛碗稀饭！”说着，站起来和高中玉笑笑，径直走向一边。领导的家事有些事能听，有些事不能听，尤其周武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打探外甥女的消息的，有些消息谁都不能听。
他对高中玉还是非常满意的，不愧是我们平陆市本地的干部，懂得维护同僚。这样的干部有前途！
高中玉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感觉宁家千金被人逼着跳悬崖的事儿在没有得到宁家首肯之前是不能对外透露的。所以，他来之前，已经对其他知情人下了封口令。
周武把筷子放到粥碗上：“高局长，坐下说！”
高中玉没有客气，他坐下，从口袋中掏出那张形成的总口供，展开，放到桌子上，推到周武面前。
周武面色凝重地拿起那张纸，看了半晌，道：“可怜，可恶，可恨！”
高中玉的腰板挺得笔直，他猜测着，可怜应该是说宁家千金的遭遇可怜，可恶应该是说行凶者可恶，可恨指的是谁？难道是我们平陆市公安局出击的不够及时？
想到这，他的腰挺得更直。事情已经到了目前的地步，一切责任他这个局长都要承担下来。他虽然懦弱，但必要的担当还是有的！
周武定定地看着粥碗上的筷子，脸上波澜不惊。良久，他才问道：“那位叫郑义的小伙子是什么来历？有他的资料吗？”
高中玉从口袋中掏出另外一张纸，轻轻展开，双手端着在粥碗上面递了过去。
周武接过纸张，扫一眼资料上的内容，重点看了看照片。很英武的小伙子，他把资料折上，还给高中玉：“小伙子很不错！”
现在他能说的也就是这句话了。面对外甥女的选择，他能做的非常有限，能说的也非常有限。或许，她最后跳下去就是对这段爱情最好的诠释吧？
但愿她在天堂能活的自由快乐！
高中玉明白任何安慰的话在血淋淋的伤口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象征性地劝说了两句，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周武两只手合在一起，支撑着他的脑袋，听到高中玉告辞的声音，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个小伙子很不错！”
高中玉顿时明白了，他答应道：“他确实不错！”
前面的那句小伙子很不错，只是单纯的表示宁家千金很有眼光，相中的小伙子很不错；那后面这句小伙子很不错，却是告诉高中玉，他很不错，但你需要出面证明。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宁家千金在成婚前的关键时刻竟然误入传销组织，竟然和传销人员谈恋爱，竟然义无反顾的陪着传销人员跳下悬崖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传不出去的！
就怕别有用心的人用它来做文章！
就在这片刻间，周武竟然想到了此后可能发生的风险。高中玉非常佩服他缜密的心思，也恐惧他的这种反应速度。
怎么操作才能把这种萌芽扼杀在摇篮中呢？
高中玉脑筋急转。首先要明确郑义的身份，宁家千金接触的不是传销人员，而是警方派入传销组织的卧底。其次，要明确宁远清进传销组织的原因。被传销组织骗进去，那简直太丢人了，别说是宁家，就是普通人家也会觉得很丢人。
怎么才能编的圆满呢？
高中玉低着头，在餐桌旁想了片刻，道：“郑义是我们派入传销组织的卧底，我们打算对他的事迹展开集中宣传，并向省厅进行汇报，为他申报嘉奖和烈士。”
周武不置可否。
高中玉看着他跟前的小米粥表面上凝结了一层米油，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宁姑娘和我们市局的某位，和李涵梅是朋友。李涵梅本来是要陪着郑义去卧底的，宁姑娘不经意间得到消息，毛遂自荐陪着郑义前去卧底。我们市局经过考虑，为了完成任务，同意了她的申请。宁姑娘和李涵梅一样，是我们的临时工！”
周武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故事编的不错！”
高中玉额前微微见汗，明白周武不明白他编的理由。仔细想想，这个理由也确实太不真实，太不靠谱，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胡编乱造。
周武微微睁眼，提醒道：“两条单独的线也能交汇到一起，不是吗？”
高中玉顿时醒悟过来，他想了想，清清嗓子，试探地说道：“宁姑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看到我们的卧底被人追赶，前来帮忙，在见义勇为的时候，不幸遇难！”
周武微微颌首，举起那张口供晃了晃。
高中玉一怔，接过口供道：“我明白！”
既然是造假，那就要造全套。
周武把口供还给自己，而不是要求把全套资料带走，看来他也只是要求表面上能过得去，对于实际情况并不想过多的干预。
想想也是，他能造假来掩盖真相，别人自然也能调查真相。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物，想要得到真相，会有
他们表明态度，想来对方也不会做得太绝。
生活，不就是彼此给面子的过程嘛！
周武把口供扔给高中玉，高中玉接过口供再次告辞。这次周武没有再说什么。
高中玉转身离开，走到餐厅门口，正好遇到笑眯眯的龙田，他看着高中玉微笑道：“和周先生谈完了？”
高中玉客气地回答：“龙秘书长。我的工作汇报完了，正准备回去。”
龙田道：“高局长的工作很重要啊！”
高中玉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没有龙秘书长工作重要，您是为领导服务的嘛”
龙田道：“都一样，都一样！”说完，微笑着背着手进入餐厅。
高中玉有些纳闷。
平陆市公安局长是副厅级干部，市委秘书长也是副厅级干部，从级别上来说他们是同级别的干部，龙田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转脸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看着依旧绿油油的冬青，微微有些愣怔。
躺在病床上的李涵梅也微微有些愣怔，她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十一国庆节就要到了，郑义的母亲就要回国了，到时候该如何给她解释这件事儿？
她很为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