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莫名其妙的赌气吧,叶青鸾有那么两年是冷着木幽子的。
原本,她刚把他给背上山的那时候,她跟他最好。即便他不说话,还什么都忘记了,可是她就是愿意陪着他——啊,当然,起初是两个社恐的互相陪伴。
但是后来,当叶青鸾明白自己在山月门的大师姐地位,她就逐步放开了,不知不觉之中从一个社恐变成了一只社牛。
她以大师姐的身份,还仗着师父木隐心中对她的歉疚,她整个儿在山月门里就成了一个“横踢马槽“的存在,到哪儿都团宠,逮谁收拾谁的那种。
这种性格才更符合她本人的性子,她如鱼得水,很快就乐不思蜀,也不再总想家,也就没那么依赖他了。
所以,讲真,她后来还肯天天去陪他,守着他,耐心地尝试引导他说话……她这样可难得了!
可是他竟然不领情,该当她师叔还当她师叔!
那她就不跟他玩儿了!
反正她又不缺玩伴,山上她那么多同门师兄弟呢,哪个不会说话,哪个不能陪她爬树,哪个不比他好玩儿?
就他,小傻孩儿,不说话不会走路,就只知道坐在窗户边儿上往外悄没声儿地往外看!
多没意思呀。多不适合她这样活蹦乱跳的小孤凉呀!
于是她那短时间就过得可精彩了,又是上树摘果,又是爬山追猴儿,又是下水抓鱼的……她算是把月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给玩儿了个遍。
就可惜师门规矩严格,木隐不准他们下山,要不她早就也下山去熘达去了。
只是……却也时常在她玩儿疯了之后,顶一脑门子汗,或者挂一身泥水回到山房的时候,冷不丁抬眼,会看见那高高坐在“洗月阁“窗口的他,一声不响地静静凝视着她。
那双眼珠儿黑的哟,比漫天的夜色还深。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儿。
可能是愧疚?
不过,她又分明没欠他什么呀。他只要不当她师叔,他们两个还是能好好玩儿在一起的呀。谁让他非要当她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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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月山上疯玩儿了能有大半年,才忽然想起来一个深刻的主题:他们山月门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因为她从小到大看的那些武侠小说呀什么的,好像都没具体介绍过这个问题。
就好像侠客们都不用耕地种田,自然而然酒能吃得好喝得好,穿的也不错,反正都是英俊潇洒。
学过历史的她想,之所以小说里都略过生机问题不写,是因为一般这样的玄门啊、游侠啊的,估计都不用向朝廷交税,所以生活压力小一点。
可是当她切实地置身在这个环境里,她就不能不想了:毕竟不交税只是属于“节流“的范畴,而开始它毕竟还得有个源头吧,也就是说总得有进项的来源不是?
她偷偷问木眠,木眠这才告诉他,“……咱们替十里八村的驱鬼穰灾的啊。“
她觉着好玩儿啊,这边赶紧P颠儿P颠儿跑去跟木隐请缨:“师父你再驱鬼穰灾的时候,也带我去呗?“
木隐捋着那二寸长的小胡子问她:“为何?“
她当然义正词严:“因为我是山月门大师姐啊!大师姐,岂能不身先士卒,率先垂范?“
她说着扯出自己那条骨鞭作势一甩——彼时骨鞭完全还没服她,她一动,必先被抽——可是她此时也顾不了许多,豁出去被抽了。
结果木隐看见她被自己的骨鞭抽,就挑着眉毛定定看了她半晌。
她自己也有点气馁:“师父,你看我是不是太久没用过这骨鞭了,它都没有用武之地,你说我这功夫能不荒疏吗?您带我去驱鬼穰灾去呗,那我这骨鞭就能得着锻炼的机会了,我也好更好地跟它人鞭合一呀不是?”
从未想到为师徒,今生莫名成师徒,所以她和木隐之间难免还需要磨合。
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她那句话打动了木隐的,不过木隐却最终还是答应了带她去见见世面。
其实她本人对师父要驱赶的什么玩意儿啊,不感兴趣。因为她一猜就是那种写符纸、嘴喷火、撒黑狗血、烧木剑之类的东东。她曾经在电影电视剧里看见过太多次了,而且那些都是故弄玄虚,所以就给她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就总觉得木隐也会是那样式儿的。
她之所以想跟着木隐去,她其实是想下山逛游逛游啊!
可是谁能想到,等真的到了木隐答应她的那天,她本来还兴冲冲地准备小包袱,然后早早跑到山门去等着呢,结果她压根儿就没等来木隐!
是木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喊她,说:“大师姐,师父山上等你呢。你怎么还不去呀?师父问你是不是不想去啦?”
她就懵了,又确认地问一遍:“师父在山顶等我呢?你确定他不是在山下等我呢?”
“下山”、“下山”嘛,怎么还能不往下走,偏往上去?
然后木眠就跟看着个怪物似的看着她:“大师姐……你还没复原呢吧?你怎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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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奈,只好抱着小包袱,转身往山上去。
爬山,累啊,她真是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后山月门这建筑它还独特,因为整个山庄都是依山而建,所以山路就都是围着山庄各幢屋子绕来绕去的。
所以最尴尬的是,她发现她一路往山上爬,就一路一抬头总是能看见“洗月阁”的窗子。
木幽子跟个小冰人儿似的坐在窗子里,面上毫无表情、眼底如冰地盯着她。
她挥汗如雨,呼气如牛;他清净无汗,眼底如冰……啧,这个对比怎么都觉着她输了呢。
不过幸好山路总有尽头,再高的山总能爬到山顶。
等她终于踏上山顶,她终于逃过了木幽子那结着冰气儿的视线。
木隐看着她,叹口气:“总算爬上来了?”
她诚实地点头:“是啊师父,我总算爬上来了。这山路,真是累死徒儿了。”
她喘了半天,忍不住抱怨:“师父,你把山路修这么盘旋干啥呀?上一趟山,多费力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