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昆仑不由得坐直，惊讶地望住叶青鸾。

“你……也不是大唐人？”

叶青鸾知道他给想歪了，他八成以为她是别国人。

她这长相自然不是胡人，所以说不定他把她给想成新罗、东瀛啥的了。

她便赶紧摆摆手：“哎，我就是中土人。我只是说，我父母都不在大唐。”

她想了想，“我说的重点不是地域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康昆仑大惊。

叶青鸾眨眼而笑：“我都说到这儿了，该你了吧。想来我这个身份，劲爆程度应该不亚于你的身世了吧？”

康昆仑定定凝视她：“你，没骗我？”

叶青鸾叹口气：“我何时骗过你？”

康昆仑垂下眼帘去，思忖半晌。

叶青鸾也没催他，自顾又去吃酒。

在这个问题上，他越是为难，便说明弄清楚这个问题的价值反而越大，所以她更愿意拿出更多的耐心来。

良久，康昆仑终于缓缓抬眸。

“西域三十六国，你可知道有一个‘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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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鸾一下子坐直。

之前那么一点子酒劲儿一下子就散干净了。

“我好像听说过耶！”叶青鸾晃了晃脑袋：“昭武九姓中的一姓，对不对？”

她使劲回忆：“好像是特别骁勇善战的，曾经还血战过波斯，取下了波斯大帝项上人头来着！”

康昆仑笑了：“你果然知道。”

叶青鸾叹口气：“但是听说，好像康国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吧？“

康昆仑蓝眸暗澹下去。

“是。“

叶青鸾眯眼凝视他：“发生什么事了呢？“

康昆仑缓缓道：“也许是因为我康国内松散，没有大唐这般万法归一。故此我康国上下极为崇敬大唐。太宗皇帝时，大唐征伐东突厥，我康国曾请旨内附，将我康国版图划归大唐……“

他静静看她一眼：“可是却被太宗皇帝拒绝。“

“一个被天朝上国拒绝的小国，便连最后的信心都失去了，于是越发分崩离析，到最后名存实亡。“

西域小国太多，然后每个小国的历史还都记述得不是那么完备，所以叶青鸾一直是有些一头雾水的，故此听康昆仑说起康国的消失，她也实在没办法生起太多的共鸣来。

况且她脑海里另外有一个更重要的警钟，一直在“哐哐“地敲响。

她想起来她是怎么知道康国的了。

——因为安禄山。

安禄山就是康国的后裔。

所以几乎可以说，是曾经请求内附而被唐太宗李世民拒绝了的这个西域小国，最终却亲手灭了大唐。冥冥之中这就像是一个谶语一般。

叶青鸾心下便是一颤：“所以你们康国人，心下对大唐，尤其是大唐皇室，是心有怨怼的，对么？“

“如果当年太宗皇帝接受了你们的内附，那么康国便不会如今日这般名存实亡。“

康昆仑垂了垂眼。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因为我康国的灭亡，才会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叶青鸾的心狂跳起来：“……康康你，是康国的，贵族？“

康昆仑轻轻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向叶青鸾点了点头：“是。“

叶青鸾忽然有一点不敢问下去了。

她只能问到“贵族’这儿，却不敢再进一步。

因为贵族之上，再进一步，那就是王族！

而康国王族既然跟大唐皇室之间先有轻蔑之恨，后有灭国之怨的话，那她对康康的某些怀疑便几乎可以当场坐实了！

——说真的，她不希望啊。

她依旧希望康康还是当年那个她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来的小孩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而不是什么康国的贵族，甚至是王族！

这样她和他之间便不用隔着大唐和康国这两个家国啊！

康昆仑看她半晌不说话，便问：“……你说你不是这个时候的人？那你是，从何而来？”

叶青鸾深吸口气：“康康你是祆正，那你笃信神祗。我想你们的教义里头，可能也有些转世之类的内容吧？”

“我虽然不是转世来的，但是转世代表着一种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所以我想也许你会更容易理解：我啊，是从未来的那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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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晚叶青鸾的目的是要刺探康康，让他说出真话。

但是她还是决定也将自己的身世坦率告知。

因为，他毕竟是康康啊。

她刺探他，她希望他能向她说实话，那她总该也拿等价的诚意去交换。

这样，就算有一天终究避免不了要对面为敌，可是至少回想起来，心下便没有了愧疚和遗憾。

康昆仑听完，不由得动容。

“你……从未来而来？那洛阳王一家，就是因为你，才能预言大唐运势的，对吗？”

叶青鸾赶忙廓清：“哎，还真不是！因为我一共才来了这么十来年，我还没老到会认识洛阳王啊。就连我跟陈留王结识，那也都只是一个偶然罢了。”

她耸耸肩：“当年是洛阳王得罪了武后嘛，所以他们家才败落的。洛阳王以为武后会杀了他们全家，所以让李幽逃跑，结果到了我师门那山下遇袭，正巧我也是那时候才穿来的，所以我就顺手救了他。”

没错，她就是“出生”在那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的。

她穿来就发现眼前又是砍啊，又是杀啊的，然后没多久本来打得热闹的人就都变成了死人。

她就是看见那死人堆里埋了个小孩儿，所以她才爬过去把他从死人堆里给扒拉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原主当时是干嘛去了。大半夜的下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总不能是自己看风景去了吧？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原主也遇到了意外，死了；所以她才能穿过来啊。

那至于原主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受了李幽的连累，让贼人以为她也是洛阳王家的人了给一并杀了的，那她就真没法知道了。

不过说也奇怪，叫康康方才那句话说的，她倒莫名其妙有了个想法。

——她是穿越女，从未来而来，知道大唐的命运。所以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她是要“出生”成与李幽这个能预言大唐国运的家族的有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