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青雪与店小二交谈的时候,莫君扬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过以莫君扬的性格,他要是真跟店小二款款而谈起来,那才叫古怪呢!
时青雪问他的时候,他仿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青雪的问题,却不答反问:“你觉得那些人是怎么无故失踪的?”
时青雪了解莫君扬的性格,对他这反应都见怪不怪了,也不生气,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鬼神之说必然不可信的,至于马贼,既然是店小二亲眼所见,那应该就是真的了。只是……”
她的小脸上出现一抹纠结,犹疑半晌才说:“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其中古怪,你……”
青雪抬起眼,巴巴地望着莫君扬,眼底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信赖。
她下意识地认为莫君扬肯定已经找到问题的症结了。
莫君扬笑了笑,温声说着:“马贼之说,也未必可信。”
“咦?”时青雪眨眨眼,虽然她是发现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但听对方的意思,竟是要全盘否定人家店小二的故事?
时青雪怪道:“难不成那个店小二骗了我们?”
莫君扬还是摇头,“也不一定,不过……眼见不一定为实。”
时青雪还是不太明白。
“他刚才不是说,他在宵禁后出去,然后看到黑衣人骑马过街,马背上有人横躺在上头吗?”
“对呀,这不就说明有人在晚上劫走了那些失踪的人吗?”时青雪下意识点头答道。
莫君扬笑道:“没错,如你所说,是有人……”
他刻意强调了有人两个字。
时青雪立即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劫走那些人的可能不是马贼,而是其他人?”
可这个答案刚说出来,时青雪自己反倒更加迷糊了,“怎么会这样呢?还会有谁大晚上骑马闯到镇上只为掳人?”
“你为什么会认为干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马贼?”莫君扬反问。
时青雪语塞,心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能干出这种烧杀抢掠的坏事,除了以抢劫为生的强盗还能有谁?
“可是你想过没有,马贼将这些人抢过去做什么?”
时青雪顿住了,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大的眼睛不由得慢慢瞪圆了。
“马贼以抢劫为生,若是无利可图,他们会平白无故去抓个人吗?”
“可是不也有马贼掳人上山,然后向其家人勒索财物的事情发生吗?”时青雪奇怪地问。
莫君扬颔首,道:“问题的关节就在这里,那些人失踪之后就再无下文,哪有人犯罪只顾着绑人,却连最重要的索要财物都忘了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些马贼人手不够,把人抢去,逼人落草为寇呢?”时青雪虽然没有亲眼说见,但是从小也听爷爷和爹爹说过不少这一类的故事。
她深知那些马贼都是一些残忍没有人性的畜生,干出这种事情来一点都不奇怪。
莫君扬:“那失踪的还有一些是老幼妇孺,他们可占了不少人数,马贼总不可能是掳回去供着吧?”
时青雪想了想,也终于想通这个‘马贼之说’的不合理之处。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总不可能全都被吃了吧?”时青雪没好气地咕哝。
一个两个或许还情有可原,但听店小二说的,这样不见的人数恐怕有好几十人,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个没有亲朋好友,消失了也没人发现的人。
这么庞大的数目,怎么就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就算是被野兽袭击、被人杀害,也该留下尸骨啊!
除了被拆骨入腹,全部吞下去了,她想不到还有第二种方式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莫君扬不忍时青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倒了一杯温水塞到她的手中,淡道:“时候不早了,喝点温水就早点休息了吧!”
时青雪接过来,乖乖喝了一口,才转头去看窗外,竟然已经月上中天。
于是她乖巧地点头,“好。”
说完,便闪烁着晶亮的大眼睛看向莫君扬,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莫君扬感觉心口一跳,某种情绪蠢蠢欲动,但一下子又都被他压抑住。
他只撇开脸,站起身,尽量不动声色地说:“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也没有给时青雪再开口的机会,就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时青雪望着被关上的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真走了啊!”
她喃喃低语,心中莫名有种怅然若失。
并不是说她在期待着什么,只是在客栈明明只有两间客房,莫君扬又将其中一间给了魏子夜的情况下,对方为何宁愿出门,也不跟她开口呢?
他应当知道,非常时期,她并不避讳这些的。
时青雪又看看房中那张软塌,那儿宽敞,绝对能够容纳一个成年男人栖身,可如今那里却被空着。
好像根本没人需要它。
时青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她有些后悔了。
“刚才我真应该把他拦下来的。”
虽然会很不好意思,但是比起自己那点儿不好说的娇羞,明显是让莫君扬睡个安稳觉更加重要啊!
她刚才怎么就没主动开口呢?
若是她主动表示不介意,莫君扬肯定也不会那么犹豫了。
想到这里,时青雪再也忍不住了,决定去把莫君扬找回来,总不能让对方随便找个角落疙瘩待一晚上吧?
时青雪从没有想过莫君扬有可能会去魏子夜那房间同住这个可能,她知道男人有些轻微洁癖。
至于为什么说轻微,是因为男人的自控力很强,轻易不会表现出来,紧急的时候也是可以忍耐,甚至不会被任何人看出来。
可时青雪知道,上辈子莫君扬登上顶峰的时候,那种洁癖也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有时候甚至连别人用手碰过的东西都不想触碰,那些近身伺候的太监宫女每天都得戴着白白的大手套,才允许触碰皇帝陛下的东西。
简直是作妖到了极点。
若是真的能让莫君扬选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委屈自己的。
时青雪也多少能够明白莫君扬这些洁癖跟他上辈子的经历大有渊源,哪里忍心责备。
只是惊奇男人的洁癖症怎么没见在她这里犯病呢?
和她接触的时候可一点没见莫君扬犹豫不悦的样子啊!
总不能对方的洁癖症发作还会挑选对象的吧?
“啧,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时青雪嗔怪地说了声,但脸上的表情却犹带着笑意。
她做了决定,心情颇好地打开房门,准备去把那个家伙叫回来。
时青雪出到走廊,见走廊里一片寂静,早没了莫君扬的身影。
她想了想,走到楼梯口处问了守夜的店小二,却听对方说并不曾看见莫君扬下楼。
“那他去哪了?”时青雪疑惑地咕哝。
这个店小二就是刚才收了时青雪两锭金元宝的小二哥,立即就殷勤地说:“那位老爷定是自己回房歇着了,姑娘您放心,小的在这里守着,保管没有坏人能从这儿上去打扰了您和大老爷的休息。”
时青雪也没点破对方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只是带着疑问又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门口时,她停住脚步,犹豫要不要去魏子夜的房里看看。
可魏子夜说不定已经睡了,贸然前去肯定会打扰对方休息……
时青雪正犹豫不决,心中某处忽然生起一个念头,似有所觉,抬头望向了走廊对面的屋顶。
莫君扬正坐在屋顶,目光沉沉地正对着她的房间。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发现,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时青雪看到了他眼底来不及隐藏住的狼狈与尴尬。
但很快,对面屋顶上的人就收敛了心神,纵身飞到她面前。
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时青雪直直地望着他,“你今晚在哪睡?”
莫君扬心虚地避开青雪的目光,视线在门栏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又重新转回头,轻声解释:“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太想在客房待着才跑到屋顶纳凉的,再说现在是夏天,天气更好,我又习惯了,不会……”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合上嘴,但时青雪已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冲莫君扬瞪眼,生气地质问:“这么多天晚上,你都跑屋顶去了?”
莫君扬张嘴想要解释:“不是,我……”
“你别骗我!”时青雪执拗地盯着莫君扬,眼中闪烁着光芒。
或许莫君扬有无数个借口能够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但看着时青雪清澈的眼眸,他都说不出来。
他不想骗她。
唯有垂眸沉默。
时青雪不需要再多的说明了。
“你到底干什么嘛!”时青雪重重地皱起眉尖,几乎是低喊出声。
她实在闹不明白了,大晚上,莫君扬不好好在房间带着,非要在屋顶过夜……
这是什么毛病呀!
莫君扬见时青雪真的生气了,连忙伸手去拉她的小手,轻声解释:“我真的只是觉得太热了,才到外边乘凉。你也知道我身体好,不会有事的,再加上这一路不太平,我在外面守着,你也……”
“莫君扬!”
时青雪忍不住加大声音打断他的话,眼中半是惊疑,半是气恼。
莫君扬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