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俊和难以置信地瞪向时宝宁,没想到她竟然能够说出这番近乎无理取闹的诬蔑之词。
他抬手又给了时宝宁一巴掌,气急败坏地骂:“你胡说八道!你这个孽子啊!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那是你的亲妹妹啊!”
时俊和一直以为只有‘兄弟阋墙’,却不想自己两个女儿之间竟然也有那么深的隔阂。
这时候他无比庆幸莫君扬把时青雪带走了,刚才的话只有他听见了。
他都被气成这样,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时青雪听到时宝宁这番翻脸无情的话后,会有多难过。
然而时宝宁这时候已经把压抑在最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好害怕,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不但不认错,反而冷笑,“您气什么?我不过说出了实话罢了,时青雪她既然敢做这么龌龊腌臜的事,就不要怕别人说!”
“你!”时俊和再次扬手,还想教训自己这个嘴上没把门,胡言乱语的女儿,却看见时宝宁两颊通红,却仍倔强地瞪着泛红的双眼。
真父亲?时俊和到底下不去这个手,又悻悻收了回去。
他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就真的这么认为吗?你妹妹,青雪她……”
时俊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跟时宝宁开口,唇张合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要求过你的回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看,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时宝宁:“……”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在时俊和哀戚的眼神中,没能说出口,最后又低头沉默。
时俊和在刚才的争执中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虽然现在他已经没有再生气,但也没办法保持之前的心平气和。
尤其是……
恐怕时宝宁至今仍觉得时青雪勾引了闻人炽吧?
“你……”时父抿着唇,似乎在组织措辞,半晌,才缓慢地问:“你之前说那么多,怨恨那么大,起因都是这件事吧?你觉得青雪抢了你的男人?”
时宝宁的身子震了下,猛地抬头看向时俊和,慌乱地否认,“不是,没,我……”
结结巴巴的声音一出,还不如不说呢!
时宝宁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欲盖弥彰,干脆又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再次抬头,目光坦然,一字一顿,“没错!既然今天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女儿也不怕跟您交待一句实话。其实先头我与青雪那些……”
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一个平和的说辞,“那些争执,我并不在意。你们把她当作最疼爱、最讨喜的女儿,我也愿意给予她疼爱、关心, 甚至她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我也不在乎;但……”
宝宁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肃然地强调:“但炽哥不行!他是我的,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就算是我的妹妹也别想!”
从小到大,时宝宁就被教导守规矩、重礼仪,也不曾强求过什么,她唯一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一个闻人炽,谁也不能抢走她的。
时俊和闻言冷笑,不客气地说:“你以为青雪真的会跟你抢阿炽吗?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将闻人炽当作亲哥哥吧?不然又怎么会在误以为闻人炽背叛你时,扬言要去找闻人炽算账呢?”
“您怎么会……”知道!
时宝宁将剩下两个字吞了回去,但眼底的惊讶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
时俊和:“你真以为我之前从不过问你们两个的间隙,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算,就算青雪真的那么做了又怎么样,谁知道她是不是……”时宝宁还想辩驳时青雪这么做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但是在时俊和愈发深邃严厉的目光中,她最终没能说下去。
时俊和看着时宝宁,见她明明不占理,却丝毫不肯认错的模样,眼中不由得晃过另外一个相似却不同的身影。
他该说一句:真不愧是母女吗?
“哼!青雪和炽儿从头到尾都只是兄妹关系,是你心思太重,想太多了诶!”时俊和神情冷淡,声音严厉,一字一顿地说出事实。
“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也是阿炽他……”
时俊和一时口快,直接就要将真相戳破,却在看到时宝宁的脸色骤变时,又将未竟的话收了回去。
到底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伤心。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说道:“也罢!你既然已经对你妹妹心存隔阂,我再要求你们恢复往日姐妹情深恐怕是不可能了!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不要让青雪她知道你的心思。
这点伪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时俊和没办法消除时宝宁的偏见与心头刺,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这根刺、这个隔阂永远深埋湖底。
只要时青雪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爱护的姐姐是以怎样怨恨的心态对待自己,她就永远不会受伤。
至于以时青雪的聪明才智,最终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就不好说了。
这也不是时俊和能够控制的。
时宝宁沉默了许久,久到时俊和几乎以为她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正准备重复之时,就见时宝宁突然抬起头,冲他笑得古怪,说话的声音凉薄冷淡,“父亲对六妹妹可真是……爱护有加啊!”
时俊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人暗指偏心了,他脸上表情丝毫不见松动,淡淡地答道:“她的姐姐都已经决定收回对她的关爱了,那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办法给她同样的关爱,就只好做些表面功夫,掩盖住这个事实了。”
时宝宁神情一顿,原本压在心口那些咄咄逼人与冷嘲热讽都说不出来了。
她猛地想起一个事实:不论如何,她终究是时青雪的亲姐姐,撇去所有事情不说,她都应该给予自己妹妹无条件的关爱。
然而……
时宝宁沉默了。
时俊和也无心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摆摆手,就让时宝宁离开了。
————
莫君扬直接把时青雪带回了瑞王府。
时青雪一路上都在琢磨手中的头骨——除却一开始的恐惧——她现在就算手中摸着这块头骨,也没有多害怕,只有疑惑。
因为她在头骨的凹槽里摸到了【乙亥年正月初十】的字样。
“又是乙亥年正月初十?这个日子到底代表了什么,需要藏在头骨里?”时青雪从一开始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莫君扬却阻止她说下去,反而把她带离书房,显然是不希望她当众将这件事揭露出来。
【乙亥年正月初十】,这个日子曾是周如玉用来威胁莫淑君,而且令后者妥协的秘密,如今竟然出现在这个神秘头骨上,那是不是意味着……
“大长公主所谓的秘密应该跟你爷爷和你爹有关。”莫君扬直接说出了时青雪心中所想。
时青雪眼前一亮,眼丁丁地看着莫君扬,激动地问:“所以你已经知道祖母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了吗?”
莫君扬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时青雪刚要松口气,却又听男人低声道:“还不确定。”
“……”
时青雪无奈地瞪了莫君扬一眼,这个男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不太确定?
害她白高兴一场。
时青雪不想搭理莫君扬了,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头骨上,暗自琢磨: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乙亥年正是时俊和的出生之年,但是正月初十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往后退后三个月又几日,四月十九就正好是时俊和的生辰。
“这里刚好相隔了一百天,可这应该不会有关联吧?”
青雪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真的想疯魔了,没有思路就随便什么事情都想扯上关系。
“也许……你想的方向就是对的。”
莫君扬又突然说了一句,引得时青雪抬眸,疑惑地看过去:“什么意思?”
君扬斟酌了一下语句,才说:“我刚才说不确定,是因为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证据。不管是大长公主的那个秘密,还是时老国公交给你的遗物,应该都牵涉到一个上一辈的秘辛。只是……”
“只是什么……”时青雪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急切追问。
这年头,一旦涉及秘辛,肯定都没好事。
“只是我们手中证据不足,就算猜到真相也不能说明什么,当事人不肯承认,就什么都不是,而且……”莫君扬犹豫片刻,意有所指地指出:“只会给你父亲增添不必要的烦恼罢了!”
听到这里,时青雪也谨慎起来,没有再继续追问莫君扬的猜测到底是什么,而是摩挲着头骨上的小字,“头骨是祖父要人交给我的,应该错不了。
我看过尤记掌柜用来对比我手中私章的那个印记,虽然纸张陈旧,但痕迹却比我私章完整,应该是爷爷当初刚为我雕刻好私章就拓下来的。”
莫君扬点点头,表示她猜得没错,但指出:“你也别忘了,那个中年男子即便真的是受人所托前来送东西,形迹、举动都很可疑,绝对有鬼。”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时青雪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所以他肯定是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