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时俊和才勉强站稳身子。
但莫君扬那杀人的目光就好似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董慧的脖子,让她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莫君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又往前逼近一大步,声音更加阴森:“你再说一次!”
董慧被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拼命地摇头,哪里敢再说什么。
“呵!一直以来,看在青雪的面子上我对你们已经够客气了,没想到你们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我的耐性!”莫君扬在笑,却比面无表情还要骇人。
他像看死人样看着董慧,“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他五指成爪,直击向董慧。
时俊和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被莫君扬化爪为掌,一下子拍了出去,又撞到侧边站着的几个家丁,口中喷出一口老血。
等他勉强扶着墙柱站稳,董慧已经被莫君扬握着脖子,一把提溜起来,脚尖离地,两眼直翻。
仿佛莫君扬再稍微用力一点,董慧的脖子就要断了。
“不要!”
“不要”
时俊和与曲月白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但前者刚受了莫君扬的一掌根本没办法动弹,还是曲月白眼明手快握住了莫君扬的手腕,又重重地喊了声:“阿扬,不要。”
好在莫君扬最疯的时候也没有冲动地对曲月白下手,只是他的手也没有收回,只冷冰冰,一丝感情都没有地开口:“放手。”
曲月白反而加重了些许力道,声音更沉:“你冷静一点,她是时青雪的母亲。”
“我杀的就是她!”莫君扬刺红的双眸是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莫君扬是真的受了刺激、彻底爆发了,连时青雪这三个字都不能阻止他行凶,而且对象还是董慧!
眼看董慧不是要被掐死都会被吓死了,曲月白心知再不说点什么阻止莫君扬的暴走,这事恐怕真的要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曲月白心里焦躁,看着莫君扬的疯狂,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地劝说:“莫君扬,时青雪迟早都会醒来的,难道你要她醒来后发现她的母亲就死在你手上吗?你不是说她是你的世子妃吗?就算你不在乎,可难道你要别人唾弃她嫁了个杀母仇人,千夫所指吗……”
他一声大过一声,就想把莫君扬骂醒了。
可说着说着,莫君扬一直没有反应,他反而先心里发憷了。
“阿,阿扬,你没事吧?”曲月白收了声,战战兢兢地看着没有动作的莫君扬。
也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打动了莫君扬,对方竟然真的松开手,董慧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摔在了地上,但此时谁也不敢贸然去扶董慧,就怕一不小心再把眼前这个大魔头惹不顺心,又大开杀戒起来。
就这么过了许久,莫君扬的双眸慢慢褪去了血红色,恢复往常的幽黑。
他转头看着曲月白,似不确定般,轻轻地问:“她不会死,一定会醒来的,对吗?”
曲月白的心脏猛地一紧,而后又缓缓松开,看向莫君扬的眼中难掩复杂。
也许还是该值得庆幸:只要时青雪不死,莫君扬就不会真的疯掉,一切都还可以控制。
所以他重重地点头,万分笃定,“是的,时青雪一定会活着的。”
莫君扬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去看时家那些人,冷漠地开口:“滚吧,我现在不想杀你们。”
多么狂妄嚣张,肆意妄为,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傻到再去挑战莫君扬的耐性。
时俊和撑着重伤的身子,与扶起董慧的闻人炽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领着人往回走。
就在曲月白庆幸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刚从死亡阴影中回过神的董慧竟然挣开了闻人炽,又站到莫君扬面前,目光里带着决绝,“我不管,如果你今天不放了我的宁儿,我就算死也不会离开的!”
曲月白:“……”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再次绷得紧紧的,下意识盯着莫君扬看,生怕大魔头再次暴走。
同时心中有对董慧埋怨不宜!
妈的!你要表示英勇也麻烦你换个地方就义啊!死在瑞王府算这么回事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莫君扬听了董慧的话后竟然没有生气,冷漠的俊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董慧,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他朝旁边的瑞王府侍卫招了招手,“去天牢把那两个女人带过来。”
曲月白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时家人喜得眼睛都亮爆了!
莫君扬竟然松口放人,天上掉馅饼都没有这件事来得惊喜——!
曲月白震惊过后又化作了担忧,“阿扬,你没事吧!”
常言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刚才莫君扬想爆发没有爆发成功,他很担心接下来会迎来什么变态的事。
莫君扬脸上的表情突然舒展开来,还朝曲月白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你说的没错,青雪还活着,我应该对她的亲族好一点的!”
原来是爱屋及乌吗?
曲月白刚要松口气,又听见男人慢悠悠地接话:“反正他们也跑不了,不是吗?”
时家人:“……”
曲月白莫名打了个寒颤,虽然莫君扬说的是大实话,可是这种把时家所有人当作自家后院放养的猎物,想杀就能杀掉的惊悚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啊!
曲大少想哭。
幸好,前去天牢提人的侍卫很快就完成了使命,而且时宝宁和时宝悠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各自父母身边。
这很大程度降低了时家人心中的恐惧,起码他们现在能够回家了啊!
董慧失而复得,抱着时宝宁痛哭一阵,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回走,可这回确实时俊和与闻人炽止步不前了。
“老爷,阿炽,你们怎么还不走?”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这两人。
时俊和隐晦地看了董慧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莫君扬,为难地说:“世子既然已经放了宝宁和宝悠,也请让青雪也一起跟我们回家吧!”
曲月白听了这话,心里直想骂娘。
这时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得寸进尺!也不怕玩脱吗?
偏偏董慧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自以为刚才是自己吓住了莫君扬,故技重施又站到了他面前,叉腰,傲慢地说:“没错,时国公府才是青雪的家,她也要回家的。”
依旧是命令般的话语,但也许是之前莫君扬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董慧巧妙地用‘时青雪要回家’来替自己抵挡炮火。
也正如所有人暗暗庆幸的那样,莫君扬还真的没有发火,反而朝董慧露出一点笑。
“时夫人,你也未免有些太贪心了吧?”
董慧的心脏一紧,强装镇定地说:“青雪也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也要把她带回家。”
“是吗?”莫君扬漫不经心应了声,淡淡地问:“那如果我说,她们之中你只能带走一个,你会怎么选?”
“什么意思?”
莫君扬的目光扫了下瑟缩在闻人炽怀中的时宝宁,才又似笑非笑地睨着董慧,“你不是说她们都是你的女儿吗?可本殿只允许你带走一个人。
青雪,或者时宝宁,你选谁呢?”
董慧整个人都僵住了。
“世子!”曲月白不赞同地看了莫君扬一眼。
这样的抉择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了!
莫君扬不理他,等了会儿没等到董慧的回答,又看向时俊和,笑着问:“时夫人没办法抉择的话,本殿也可以把选择权交给杀伐果决的时将军。”
时俊和面色铁青,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莫君扬的‘好意’,冷漠低喝:“世子既然知道她们都是我的女儿,那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做这种选择。”
“不选的话,你可能两个都带不走喔!”莫君扬又抛出个难题,完全不在乎他现在属于‘出尔反尔’。
当然,也没人敢跳出来指责他这一点。
时俊和目光沉沉,态度强硬,“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做这种选择的!”
莫君扬‘啧啧’两声,遗憾地宣布:“那恐怕贵府的娘子们还是……”
“不!”董慧急促地打断莫君扬的话,高声说:“我选宝宁,你放我们走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能够……”时俊和诧异地拉过董慧,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董慧的脸色却比开口时还要从容,仿佛尘埃落定般地重复自己的选择,同时仰头,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说:“还请世子信守承诺,放我们走。”
“我当然会信守我的承诺。”
莫君扬笑了,同时挑眉看向时俊和,直把后者的老脸看得通红才收回目光。
慢悠悠地说:“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如果让青雪知道,她最在乎的母亲——连时老国公送给她的丹书铁劵都可以交出去只为换取母亲一线生机的人,这个时候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伤她的姐姐,她会作何感想呢?”
旧事重提,董慧的心里溢满了愧疚,但在看到时宝宁望过来的脆弱眼神,她又瞬间坚定了。
她没有做错什么!
就算时青雪为她做了再多的事,但在青雪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保全时宝宁。
况且有莫君扬在的话,肯定不会让时青雪吃亏的。
董慧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将时青雪的命运寄托在‘仇敌’手中,只觉得作为母亲的自己应该保护较弱的一方,而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