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虞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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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食材,常用的配料,在绚丽的刀工作用下,竟能做出两道如诗如画的汤品,让在场各位浸淫厨艺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的厨子们汗颜,由衷赞叹。

那圆头圆脑的大胖子有些兴奋,一颗硕大的肥脑袋差点都盖在瓦罐上。

他随手拿起汤匙,正要从一饱眼福变成一饱口福的时候,身旁面生的年轻人咳嗽了一下,将瓦罐轻轻抽走,放在木托盘上,然后是那碗文思豆腐,紧接着一只小碗和汤匙。

又觉得缺少什么,年轻人环顾一圈,刚好看到在厨厅角落里一摞摞码放整齐的酒坛。

于是,不顾众人诧异眼神,年轻人托着木托盘,跨步来到酒坛堆旁边。

只见他左手托盘,右手顺势一夹,抱起一坛美酒,冲着各位微笑着就要离开厨厅。

大胖子手攥着汤匙,看着年轻人怪诞的举止,从摸不着边际的茫然变成愤怒。

“喂,那个谁,你给我站住!”眼看着年轻人就要走出门口,大胖子这才明白过来,弄了半天,这小子不是献艺,是给他自个做吃喝来着。

“你这算啥,你这是算啥!”那胖子恶叫着,指着年轻人,回头就问,“他是谁组的?给老子站出来!”

他是谁?他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但,敢从大总管口中拔食,他是活腻歪了!

几位厨师长面面相觑,谁都不肯站出来。

此情此景让人难堪,大胖子只觉得脑门子一股燥热,就要游离于暴怒之际,突然,从年轻人怀中飘出一物,众人只觉眼花,那物件就轻飘飘飞向总管的面门处。

终于,目光聚焦在胖总管的手上,那是一张鎏金的请帖。

难怪此人面生的紧,弄了半天,人家是王府请来的贵宾。

只是好奇此人的身份,胖总管颤着双手打开了请帖,一目十行看得真切,只是神情越来越凝重,锃亮的脑门子上冒出了虚汗,慢慢地跪了下来。

“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胖总管难过的想哭,他认出来了,这人不就是被自己训斥来搬酒的那小子吗,这他娘害人,您老干嘛穿一身粗布衫,黑灯瞎火的,还以为是个杂役哩。

手中的帖子很重,以至于胖总管捧着帖子的双手都在发抖,全因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黑爷!

民间传言,宁愿得罪权贵也不能得罪传说中的黑煞星啊!

毕小六有些尴尬,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轻声安慰道,“起来吧,你这一跪我可受不起,没人会难为你的。”

说完,转身离开了厨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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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占地面积不小,约莫数百亩。

离开厨厅小院,沿着幽静的小径,毕小六左手托盘,右手夹着酒坛,寻思着找一处僻静之地,品一品老魔的厨艺,就在这时,老魔开口了。

“老毕,你且细听。”

毕小六耐着性子仔细聆听,的确,从远处隐隐传来微不可察的琴弦拨动声。

这幅身躯被继续改造后,六识敏锐度下降不少,总体来说,还算差强人意。

“去看看?”

“也好,琴艺似乎入了有些门道。”

寻觅着叮咚琴声,毕小六脚下生风,那速度可是不慢,哪消片刻,穿过一片荒凉的坡地,来至一处柴门紧闭的篱笆小院前。

月光如流水一般,余晖将干净利落的小院照射的一片安宁,就见一年约四旬的男子,跪坐长席之上,修长的膝上赫然是一把古琴。

男子眉疏目秀,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韵味,三缕清须垂于胸前,身着一袭素衣,指尖微动,琴音破空而袭,如子规啼之清脆悦耳,又似流水之缠绵悱恻,声乐动耳,令人如痴如醉。

春风轻抚细碎的落叶,留下些许微凉,月影穿过层层相掩的嫩叶,盈盈坠落。

恍然间,只见在碧海蓝空之下,速速过耳的清风徐来,吹的中年男子衣襟猎猎作响,双手穿花蛱蝶般在琴弦上舞动,掀起海面一波一波的荡漾。

又是刹那,身形修长的男子端坐在深山老林中的盘根错节的老树下,缠绵的青蔓舞动着妖娆的身姿,阵阵悦耳的鸟鸣须臾传来,悠悠回荡在空灵葱郁的树林中。

那流水滑过青石,碧空飞鸟穿梭,远处的山峦叠嶂,其间云雾缭绕,显得虚无缥缈。

清脆之音溢出,如苍山般隆重,如流水般清幽。

陡然,那曲中涵露着一股凄凉,空虚感大渗,碎叶零落,落在琴弦上。悠悠流水仍旧此时波澜不惊,只叹座中之人,虚影一闪,砰琴碎裂的声音久久地,久久地回荡......

“高山流水觅知音,知己难得天亦老,有听客来访,一曲竟无法终了,惭愧,惭愧。在下虞子楚,恭请阁下移步草庐,寒舍虽破,清茶对饮,畅意人生,岂不快哉!”

篱笆墙内传来沙哑聒噪的男子声音,这声音刺耳,老魔皱了皱眉头,用肩膀顶开虚掩的柴门,笑道,“意境深邃,悠然自得,只是曲中带着怨气,不美。既然看破妄佞,虞先生为何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那中年男子猛地抬头,震惊看着眼前语气跟年龄极其不符的年轻人,长跪拜服道,“一句先生,折煞子楚,在您面前,学生怎敢班门弄斧!”

老魔哈哈大笑,将手中杂物随意放在地上,走到长席边,也不搀扶起这跪拜之人,很是惋惜轻抚断了的一根琴弦。

“你倒是嘴巧得很,少了根变宫弦也罢,玄某一时技痒,就借你这古琴弹奏一曲吧。”

七音少一音,他也敢弹奏?

虞子楚双眼炽热,幽邃的双目看向遥远的天际。

老魔轻抚琴面,手指撩拨,一连串的悦耳声响如泉水叮咚。

虞子楚微愕,果真是音律的高手!立刻侧耳,细细聆听。

一时技痒,只是随意拨弄几下,没想到这个叫虞子楚的家伙识货,既然如此,就点拨一二,至于悟性如何,看你的造化了。

主意已定,老魔右手在仅剩的六根琴弦上打着转儿,天地也随之旋转,二人也跟着动了起来。

恍然间,时空斗转星移,画面一幅接着一幅转眼而过。

他听到了,那是大海的波涛声,虞子楚举目眺望,只见波浪汹涌,浪花激溅;海鸟翻飞,鸣声入耳。

突然,意随弦动,在那幽静的山林,郁郁葱葱,如入仙境一般,巍巍峨峨,一座高峻无比的青山拔地而起。

这是道法自然的声音,心灵跟大自然零距离接触,情感的宣泄只在弹指流泻之间,高山作屏,流水为障,苍颜虽逝,却已成为海枯石不烂,水涸情愫在的画面。

这!这才是天籁之音!

他痴了,醉了,忧愁了,也哭了。

情绪如泄洪的江水,倾洒而下。

曾几何时,他自持一身技艺,心比天高,引吭高歌,一曲终了,大商殷都上下如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

曾几何时,他集晋王宠爱一身,每每宴席,高朋满座,佞臣围拥而上,前呼后拥,谄媚献笑,只求虞先生献艺,以祝雅兴。

曾几何时,他风风韵韵的悠长浑厚唱音响起,令无数女子为之尖叫、为之癫狂。

然而,人生有很多无耐,曾经王府的红人,现在只能在这凄凉的草庐内,沉默度过余生,忍受无限的孤独和煎熬。

琴声戛然而止,皓月当空,篱笆院内静寂,显得那么宁静淡泊......

“子楚,还不醒来!”老魔舌绽莲花,暗喝一声,却似拨开云雾,虞子楚恍然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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