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
天歌这话显然出乎场上所有人的预料。 w?w?w?.??
徐芮蓦然睁大了眼睛,“那些杀手是揽金阁的人?!”
揽金公子闻言眉头蹙起。
“今夜胜出的人,是这位姑娘,是姬家少爷,还是林公子你?”
不用多说,揽金公子的意思已然明了。
真正胜出的人只有一个,有资格跟他说话的人,也只有一个。
“阁主这是想支开人好下手?”
天歌冷笑一声,“归姑娘如今身在百花阁,若我没有猜错,阁主已经再度派人去夺香记了吧?你这龙潭虎穴危机四伏的揽金阁,敢问阁主,如何让我放心将徐小姐和姬少爷留下?”
这话说得很是直接,就连旁边的未央也不由向揽金看去。
然而她却意外的看到揽金公子没有动怒。
见她看来,揽金公子出声吩咐,“派人去徐记百花阁,看看是否真如林公子所说。”
摩挲着手上方才被掷过来的铜牌,揽金公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凉,“若林公子所言非虚,那些人也不用留着了。”
天歌微微眯眼。
揽金公子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人不是他派去的。
“让你的朋友进屋,我们进屋谈。”
也不管天歌到底信不信,说完这句话,揽金公子抬脚便往木屋方向行去,刚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翟府尹和上都来的那位侯大人如今就在一楼,莫说我没打算动你的朋友。就算是我有这想法,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如果说先前是暗示,那如今这句话的意思,便再清楚不过了。
望着揽金公子离去的背影,天歌收回目光,看向徐芮和姬修齐。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姬修齐抢先道,“别想了!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徐芮闻言也在旁边帮腔,“没错,若是那些人真是出自揽金阁,你单独留下来岂非很危险?”
天歌不由失笑,“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
“反正不管,要走我们一起走!”姬修齐才不信。
“你们留下来只会给我添麻烦。”
天歌看着二人,“但你们若是下去,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万一,还能寻翟大人帮把手。况且……姬兄若不下去,咱们赢的银子谁去收?”
说完这话,天歌轻笑一声,冲姬修齐挤挤眼,“姬兄可别忘了,你先前可是夸口说要保护好芮小姐的。”
姬修齐一听这话,当即明白过来天歌的意思。
留在此处,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
莫看姬修齐寻常有些傻气,但关键时刻决断起来,还是有姬家人一脉相承的果决。
念头一动,他拉着徐芮便要下楼。
谁曾想徐芮却站着不动,一脸凝重看向天歌。
“一个时辰。若是超过一个时辰你还没有下楼,那我就会带人上楼。”
“好。”
天歌弯了弯唇角。
看着二人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天歌敛却笑意,转身往揽金公子的木屋行去。
……
……
揽金阁一楼,酒足饭饱后的侯茂彦揉了揉肚子,一边张望着楼梯口走下来的人,一边伸出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翟高卓。
“我说老翟,上头赌局都结束了,咱准备等到啥时候去?若按你说的这揽金阁主信息如此通畅,如今你都亲自上门了,他还真能坐得住,也不知来请你上去?”
依侯茂彦的意思,揽金阁有意跟翟高卓交好,先前送上林参军陷害翟秋云的证据便是诚意的表示,所以他才想着让翟高卓在揽金阁请自己吃饭,也好推上一把。
毕竟府尹大人都亲自上门了,莫说单独照顾着,若是真有结交之意,只怕阁主也早该下楼来迎人了吧?
然而如今他们坐了这么久,坐到楼上的豪赌之局都已经结束,莫说阁主了,就连伙计都没有主动上来问候。
点菜的时候还是他们主动喊的人呢!
这让侯茂彦很是受挫。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望着身边四平八稳岿然不动的翟高卓,侯茂彦很是不解。
“他们也就给我那一次信息,而且上头除了揽金阁的标志之外,送东西的人连面都没有露。”翟高卓有些无奈。
若是揽金阁的人真想讨好他,那这态度也太矜持了些。
所以或许,其实送消息的人也没想那么多?
就在翟高卓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会错意的时候,侯茂彦忽然拽着他的胳膊,激动地晃起来。
“老翟老翟,你看那人!看那人,是不是今儿席上那个姓什么的公子哥儿?”
翟高卓被晃得头晕,好容易才稳住动作,抬眼一看,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那是姬家的少爷。”
“姬家?”
“隆昌钱庄三代单传的独苗,姬老爷子的亲孙儿。”
“好小子,我就说先头在席上敢跟包正信叫板呢,原来是姬老头的孙子。”侯茂彦一脸激动,“快快快,既然遇上熟人了,还不赶紧招呼两声,问问上头的情况?”
“你自己去喊。”翟高卓白他一眼,“好歹也是官身,怎能如此不庄不重?”
“你这……我这不是只跟你两个人么,你看白日里人多的时候,我哪会这样?”侯茂彦不满道。
说完这话,望着直奔这头来的姬修齐,侯茂彦当即乐了,“瞧瞧,不用你喊,人自己来了。”
姬修齐带着将徐芮刚下楼,一眼便看到翟高卓和侯茂彦巴巴望过来的神色。
这一看,也不用伙计引荐,姬修齐自然而然得上去问礼,不过这倒也好,省去了凑桌的由头。
“翟大人,侯大人。”
姬修齐带着徐芮跟二人行礼。
翟高卓冲姬修齐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一看姬修齐身后的少年人,不由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晚辈的朋友,算是徐家的远亲,也姓徐,大人叫他阿徐便好。”姬修齐连忙道。
阿芮毕竟是女子之身,若是让翟高卓知道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来揽金阁跟一大帮男人赌钱,哪里还会让女儿跟这样的人往来?
所以为着徐芮作想,姬修齐不等徐芮开口,便随便给她编了个身份。
好在徐芮不曾拒绝,翟高卓也没有在意。
侯茂彦听着场上的客套,在桌下偷偷踹了踹翟高卓的脚。
“啊……”翟高卓及时收住自己的痛呼,对着两个晚辈慈和一笑,“既然遇到了,便是缘分,二位不妨一道坐上一坐。”
领着徐芮刚坐稳,便有伙计上前来,拿着算盘和一沓银票冲着姬修齐行了一礼。
“姬少爷,这是您今儿个赢的银子,共计三十二万六千两,除去先前林公子输掉的两万两,剩下共计三十万六千两。”
听着伙计的通传声,侯茂彦差点一个踉跄。
三十万两……
当初河西三府修路,朝中拨款也不过三十万两,这这这,这赌场上两个时辰就能赢这么多?!
莫说侯茂彦,就连翟高卓也微微不是滋味。
但震撼也就是一时一刻,到底是靠着寒窗苦读考功名出身的朝中肱骨,这份定力还是有。
不多时,二人便恢复了神色,单看姬修齐怎么说。
望着伙计手中的银票,姬少爷眉头蹙起。
“这么多银票给我,是想让我拿着遭贼么?我算学不好,有劳阁下帮着把银子送到隆昌钱庄去,算账收钱自有掌柜的计较。对了,顺便告诉聂掌柜,就说爷说的,分出十二万两记在林哥儿的账上。”
揽金阁的伙计一般不主动打扰客人,但若客人有需要,只要不过分,开了口的大都可以得到最大的满足。这一点在业界备受好评。
所以如今姬修齐这么一说,那伙计便应声躬身离去。
倒是侯茂彦听到方才姬修齐提到的“林哥儿”,眉头一跳开了口。
“姬少爷方才所说的‘林哥儿’可是先头上去的林神医的徒弟?”
翟高卓望一眼侯茂彦,后者却盯着姬修齐等他回答。
姬修齐没想到对面这个没打过交道的上都官员会跟自己主动说话,但一想万一等会儿天歌被揽金为难,自己还得找这俩人帮忙,便老实点头。
“正是。”
翟高卓闻言蹙眉,回头一望楼梯口,“那怎的不见林花师下来?”
姬修齐闻言沮丧,“林哥儿被留在上头了。”
“被留在上头?”侯茂彦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这时,徐芮伸手轻掐姬修齐,他蓦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是说,我们今晚赢了赌局,本来有机会跟花魁未央姑娘月下对酌,但是我跟阿徐都是有亲事在身的人,这么做不大合适,所以便留下了林哥儿享福了。”
姬修齐随口胡诌,但心里却拎的门儿清。
现在上头的情况还不知如何,所以远不是说实话的时候。
如果林哥儿能顺利下来,那揽金阁派人行凶的事情就暂且不能让两位大人知道。毕竟真要将事情捅到官府去,今日午后林哥儿直接让徐陵带着证据跟尸体去报官就是了,何必晚上先自己带着铜牌来找揽金阁主,然后等明日再报官?
大费周章这么做,想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先要看看揽金阁如何解释,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但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林哥儿依旧没有下来,那他就没有瞒着的必要,直接跟对面二位实话实说了。
想到这里,姬修齐抬头往楼梯口望去。
……
……
三楼木屋,天歌一踏步入内,揽金公子便回过身来。
“林公子怎知,这铜牌是我揽金阁之物?”
揽金阁收揽四方情报,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只是揽金阁杀手持有的铜牌鲜少有人见过因为绝大多数见过的人都死了,而剩下的那些人,便是将这铜牌放到他们面前,也不见得能有几个人认识。
“那阁主可能先告诉我白银现在何处?”
天歌目光清冷,嗅着鼻尖萦萦绕的微香,忽然隐隐微怒,“晨间劳烦银总管亲自上门送贴,我还不曾好生谢过呢。”
“谢字我代白银收下,也不妨告诉你,白银不在揽金阁。但是你放心,他也不会去徐记的百花阁。至于你方才所说,今夜揽金阁会有人前往百花阁夺什么香记,未央已经去查了我没有这样的命令,揽金阁也没有做这一单生意。”
揽金公子没有因为天歌的逼问动气,反而耐着性子逐一解释。
但是解释都是有代价的。
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平白无故得到答案。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知道这铜牌出自揽金阁,又为什么会认识白银,为什么知道云山先生之事。”
揽金公子抬眼,眸中闪过锋利之色。
“以及,你到底是谁。”
“阁主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太多了吗?”
天歌冷笑一声,心中的怒气不仅没有因为揽金对杀手之事的解释消弭,反而似有升腾。
她抬脚踏上崭新的波斯地毯,一步步走向揽金公子。
“阁主今日让白银去寻我,便是为了试探我。晚上的赌局邀约也是一样。因为阁主查不出我的身份,所以便想借着豪赌之局,让我赢到最后成为众矢之的,好借由整个杭州府的势力一道,看看我到底是谁,是吗?”
揽金没有说话,但面上的神色却已然证实,天歌所言非虚。
看着沉默的揽金公子,天歌忽得笑起来。
“但是我说了,你信吗?”
揽金公子皱起眉头,却见眼前的少女忽的转身望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
“你也等不及想要知道,我到底是谁了吗?”
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揽金公子看着突然转身的少女,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时,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个人。
头戴斗笠,手持长剑。
惯常穿着的黑衣不知何时换成了一袭天青色长衫。
如果林府的婢女青玉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件长衫出自自己之手。
只是眼前的男子面上,却没有了当初吓到她的那道伤疤。
斗笠下的脸平整无痕,除却经历的岁月风霜犹在,再也没人能将他和先前那个疤痕横亘之人联系起来。
但这两人,却的的确确是同一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褚流不解,他的龟息之术并不平庸,怎么会被轻易发现。
“徐记的雪肌消痕膏之所以受欢迎,不仅仅因为它祛疤效果好,还因为膏体清香沁人心脾。”
人可以龟息,却无法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而天歌,恰好有一只做花师必备的好鼻子。
褚流无奈,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上头。
看着眼前怒容满面之人,他想起方才被问的问题,以为天歌生气他言而无信。
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劈头盖脸甚至带上了几分哭腔的连连质问。
“你既然回了临安,为什么不先来找我?!为什么那些人都已经跑了你还要追上去!你不怕死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死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