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着急,先听我说。 ww?w?.?r?anwenA`com”
天歌摆了摆手,示意徐芮稍安勿躁。
“男香推行之初,只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翟家父女身上,还是不够稳妥。若是整个脂粉行业反对,那么就算是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最后只怕也会事倍功半。”
天歌很了解群体效应。
要想让男香成功推行下去,需要脂粉行业齐心协力,再加上官府的让步,才能一举成功。
男香推行不是徐记的生意扩张,因为影响力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在脂粉业展开一次彻底的变革,扫除世俗对于男香的排斥,卸去他人对男香的偏见。
但徐芮还是觉得天歌将方子送人的法子不妥。
“且不说香方是不传之秘当然,这方子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理轮不到我来置喙,不管你将它给徐记用,还是给其他脂粉行,这都是你的自由。我想说的是,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就愿意接受你的方子,愿意跟我们一道推行男香?”
无商不奸,尤其是杭州府这些在脂粉业中浸淫多年的老油条。
三大脂粉世家,本就有自家招牌的脂粉,就算是没有这男香的方子,也不会影响或是撼动他们在杭州府脂粉业的地位。
所以在徐芮看来,就算天歌送上了自己的香方,对于那些人而言,这种东西到底会锦上添花,还是会招来祸端,那些人定会先好生考量。
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些人由此知道她们所求,然后更端着架子,反而不愿意在男香的推行上出力。
“所以这方子,定然不能我们主动送上门的。”
天歌笑了笑,向周围扫了一眼,待确定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之后,这才敛了神色,问徐芮道:
“你觉得,如今的徐记比及其他两大脂粉世家如何?”
“什么意思?”
“想听听看,你如何看待徐记在脂粉业的地位。”
看天歌的样子不似玩笑,徐芮也认真起来。
“外人都说如今杭州府的脂粉行是我徐记和苏记、朱记两家三足鼎立,但若是仔细算起影响力来,其实还是苏记和朱记更胜一筹,尤其是朱记。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朱记的脂粉典雅华贵,虽然走的是正统路子,但多年来打下的招牌,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的。”
徐芮对于徐记如今的境况看得很清楚,并没有一味的盲目自信。
“但是徐记也不是一无是处,徐记最大的优势在于创新,敢于接触和推出新事物,尤其是每一季推出新品,能让徐记在各家中保持绝对的活力。”
“不是我夸海口,未来的脂粉行业,故步自封定会被淘汰,只有像我徐记一样,不断挑战别人也挑战自己,革新脂粉,才会真正成为行业之首。”
看着徐芮面上熠熠的神采和毫不遮掩的野心,天歌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百折不挠的少女。
“那如果徐记内里生乱了呢?”
天歌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徐记有别家的人,或是有人故意打压徐记,想要对徐记出手,怎么办?”
一声“哐啷”传来,徐芮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天歌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边,将手边放着的用来包花的素帕递给徐芮。
“看来徐记已经出问题了。”
没有丝毫的避讳,天歌再次开口,让徐芮的脑中轰隆一声。
“你到底是谁?”将桌上的水擦去,徐芮抬头,面色中多了几分冷清。
天歌笑了笑。
“你觉得我是谁,就是谁。先前我已经说过了,我来徐记,是为了做一个寻常的花师,做做脂粉,可能的话,再伸手帮扶徐记一把。说起来,如今我与徐记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徐芮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就那般看着天歌,好似要看穿她,要知道她说的那些话的真假。
天歌对徐芮的审视毫不避讳,“你可还记得那日秋云告诉你的,我与她在徐记总铺相识的事情?”
徐芮自然记得。
那天,她邀请天歌成为徐记的花师。
消息传出之后,翟秋云第二天便找了上她,提说起自己和天歌相识的事情。
也正是在那时候,徐芮才知道天歌为什么会出现在百花阁徐记的交流会上,也才知道天歌和秋云早先就认识。
“当时那掌柜说我不知商道与香道的区别,秋云和路人无法分辨对错,可是你应当知道,我的话并没有错。”
听着天歌娓娓道来,徐芮依然没有开口,但面色已然凝重。
当初秋云提到这件事情后,她曾让人去总铺里去看过情况,可是那个时候,春季滞销的香脂已经不再售卖,香料区也将各种香料全部摆放了出来。
翟秋云自然不会说谎,所以出问题的定然是徐记的铺子。
可等她后来再去问的时候,却听那掌柜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那伙计头上。
而且那日之后,伙计便被辞退,店里也重新按照原有的规划来布置。
徐芮之后又派人在店里盯了好几次,却再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破绽,好似所有的情况都是偶然和巧合。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可是总铺的掌柜是徐记多年的老人,就算是徐芮也不能随随便便怀疑或是找人换掉他。
“既然不能直接出击,那就引蛇出洞好了。”天歌笑道。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制香的别院里见到过“偶尔”经过的人。
“男香推行需要那些人,徐记也需要拔除一部分内奸,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听着天歌的这番话,徐芮终于知道,眼前的少年所说的将方子送人是什么意思。
那日在百花阁交流会上,刘老板咄咄逼人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徐芮深吸了一口气。
“这次,算我徐记承了你的情。”
天歌笑了笑。
若是为了人情,她才不会费心费力为徐记办事。
……
……
两日之后,一条消息在杭州府各大脂粉行中不胫而走,就连茶楼酒肆当中,也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据说今年徐记将会推出五种新脂粉,而且跟以往的脂粉截然不同,不管是选材还是香料的气息,都比以往的脂粉香料好很多。”
“我知道我知道!说是徐记新请的那位姓林的花师所研制,鸿福客栈里如今点着的熏香叫什么紫气来的,就是他所制,还别说,那香当真跟以往的东西都不一样!”
“这样说来,那姓林的还真有几分能耐?”
“哪止如此,徐记今秋原本准备了三种脂膏新品,专供女子用。可是这姓林的一来,便研制出了五种女用脂粉,甚至还有五种男香,据说徐家大小姐见了之后,当即决定用这些东西取代徐记原本的三种脂膏!”
“不对吧……”
忽然有人探进脑袋,狐疑道,“脂粉行业哪个不知道,自打前朝一来,男香就是被禁了的东西,徐记不要命了,敢跟皇帝陛下对着干?”
原先说话的人嗤一声,“《大周律》中哪条写的是禁男香的?”
这话一出,便将先前插话的人问的一噎。
那些人又继续说起来。
“而且,据我所知,翟府尹的母亲和千金先前病了,都是那姓林的妙手回春,这样一来,只怕府尹衙门都不会阻着杭州府男香的推行。若是徐记这次的香粉卖得好,那可就真的是大赚了!”
听着那些人说的越来越起劲,先前插话的人不由左右探勘一番,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步履匆匆的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走后不久,那两个先前聊得起劲儿的人,忽然停住话茬,朝他的背影望去。
……
……
鸿福客栈。
一名穿着长衫体格微胖的中年男子踏门而入,里面的伙计当即迎了上来,“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上两个菜一壶茶就行。”
男子随便应付一句,然后在店内巡视一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屋子正中一处摆放着花木的架台上。
看着男子朝屋子正中走去,伙计好心提醒:
“客官,如今天气转热,正中不好透风,这边靠窗的地方没人,最是通透舒爽。”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伙计不用管自己,“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我不怕热。”
伙计嘴上没说,心里却是感慨头一次见到不怕热的胖子。
此刻客栈中的人并不多,所以菜上的很快。
等伙计端着盘子上来的时候,先前那胖子正盯着花木架台的一处多宝阁仔细查看。
“客官,菜来了!请慢用!”
伙计吆喝着,却对胖子的行为一点也不奇怪,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那胖子对着伙计招了招手,“来来,你来,你们这香炉里燃的香是何处买的?倒是端得好闻。”
伙计闻声,随口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香寻常铺子里是买不到的。这是我们店里的客人专门送给掌柜的。不知您是否知道,如今徐记脂粉铺子里请了位男花师,就是那位林公子送给我家老板的!”
嘴上这么说,伙计心中却暗暗感慨:
看来那林公子说的不错,这紫气来的香还真有揽客的效用,如今不少客人上门来,都是围着这香转悠,若不是自己整天闻着却没事,他差点要以为林公子在香里加了什么摄魂的东西了。
“那小哥,你们店里这香可还有多出来的?我闻着倒是不错,不知能否匀一点给在下……”
说着,那胖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伙计手中。
伙计笑着推开,“客官这就找错人了,香料可都在咱们掌柜手中,既然是送给他的,自然不容我们这些伙计动,就算是允许,我们哪里敢自己私藏啊?”
话虽这么说,那伙计却是瞧着胖子手中的碎银,眼睛一直没有移开。
胖子一看便知他的意思,当即从怀中拿出一块小元宝,“先前那是饭前,这十两银子是给小哥的赏钱,只盼小哥能将铺子里焚香洒出来的收起来,好让在下也见见世面。”
伙计的态度顿时变了,左右看一眼,见无人关注之后,这才接过银子,然后小心的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纸包,不经意塞在胖子手中。
“客官来的是时候,今儿个我添香的时候,刚给自己留了些,不过客官既然如此喜欢,那我也只好割爱,成全您了。只是这件事,千万莫让我们掌柜的知道。”
胖子笑得将脸挤成一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嘴上虽是如此,可是心中却将伙计的贪心骂了个十遍百遍。
见胖子接了纸包当即从店里离开,伙计好心提醒,“客官,您的菜!”
“爷还有事,下次再来你家店里吃!”
说完这话,胖子已经从店里走的没了影子。
看着桌上动都没动的两盘菜,伙计将东西送到了后院的石桌上。
“老板,这是方才那客人点的菜,钱付了,但菜没有动过,您看这是……”
“既然付了钱却没动,那你正好留着,晚上带回去给你娘吃,她估计也好些时候没吃过肉了。”方老板摆了摆手。
伙计闻言,顿时感激涕零。
方老板的对面,坐着喝茶的少年看向伙计,“那纸包又有人要走了?”
说起这话,伙计的兴致更高。
“还真别说!林公子您简直是神了!那些人果然是冲着您的香料来的,不过我都按照您先前说的,给了纸包,却要了高价。”
说着,伙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在鸿福客栈做工以来,老板为人方正会关照伙计,所以他从来不会去干这种事情,如今却当着老板的面这样做,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林公子,这是今天那人给的十两银子。”伙计从怀中拿出那块小元宝,递给天歌。
却见天歌摇了摇头,“先前的钱都给了方老板,今日的你就自己留着吧,就当我随方老板给你添个彩头,晚上回家给家中老娘做顿好的。”
伙计欢天喜地感谢再三,最终端着盘子离去。
对面的方老板却有些赌气,“林公子,先前说好的,这香是你专门送给我的,好容易生意见了起色,来的客人多了,如今若是被其他铺子偷了去,又跟我抢生意可怎么是好?”
天歌见状不由揶揄,伸着鼻子嗅了嗅。
“先前方老板可是说过,南朝遗梦的香也不用的,如今不也用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