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姸不晓得是如何回的王府,只晓得走过王府后院时生生的扯下一把柳枝,只晓得祉岚拿了帕子给她抹去泪水,却如何也抹不干净,还是不住的流下来。
祉岚陪了她坐下,低低的说道:“王爷方才看到小姐在哭,很是萧索的走了,奴婢从未见过王爷那般神情。只听到王爷好像叹了句来生,一定要比他早遇到你。”
祉岚的话让她心中一紧,云亭寺那个红叶漫天的秋日,那个一闪而过清冷的白色身影和死里逃生后入目的和煦笑容渐渐交叠在一起,刺得她的心一阵阵的痛起来。情深似海又如何,那个一转身的错过,就是错过了生生世世。
坤宁宫中燃起淡淡的晚樱香,更漏声声,偶尔有些风吹动重重帐幔,灯光变得有些摇曳,皇后斜倚在美人榻上,身上搭了条湘妃色薄毯,她执起秀女名册细细翻看,不由得微微蹙眉。晴溪见状拔下银钗挑了挑灯芯,皇后无声的笑了:“莫大娘呢。”
晴溪掌灯靠近皇后:“回娘娘,莫姑姑还在玉容宫调教规矩。”
皇后起身掀开帘子,一阵寒意迎面扑来,晴溪紧跟着拿了件绛色披风把皇后裹住:“娘娘,虽是三月,可天儿还是凉了些,娘娘多披件衣裳再出门吧。”
“皇上今儿个宿在哪个宫里了。”皇后的声音和着风远远传出,有点呜咽。
“回娘娘,宿在凤鸾宫了”晴溪言罢咬了咬嘴唇,低头斜眼看了看皇后,说奇怪,论样貌才情,主子都不输于凤鸾宫的那位,可主子偏偏就只得了个空名头,皇上一整月都难得来一趟,也难怪主子每每提起那位都怄的不行。
护国将军之女姜钰彤,年十八。
应天府府尹之女慕容润璇,年十六。
大理寺卿之女沈沁莞,年十六。
南浦县县丞之女柳佩,年十六。
……
皇后听着莫大娘的回禀,眉头紧缩,脸色阴沉:“倒是个个都出身名门,身份高贵,那个沈沁莞还是慧妃的表妹,只是那个什么佩的是怎么回事,她的门楣可不怎么高。”
“娘娘,这个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出身也低,奴婢就自作主张把她留下了。”莫大娘凑近皇后小声耳语,晴溪瞧着皇后的脸色越来越好。
“行了,就按这份名册,待皇上殿选。”
一连数日,太后都没有再召暄姸入宫,清雅似乎也很忙,经常见不到人。四月十二日,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王府里的牡丹花苞都涨得鼓鼓的,蓝汪汪的天空没有风,有些暖意洒进小院中。
暄姸执了书卷坐在落梅居前秋千上轻轻摆着,那缠绕其上的紫藤花穗随风摇曳,这秋千是清雅特意扎的,为着给她解闷。有时见她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那,清雅会瞧瞧绕到她身后,冷不防将她推向高处,听着她不住的笑骂。
清雅一早就出去了,暄姸知道今天是殿选秀女的日子,她有些心不在焉,心尖急速的疼了一下,忍不住跳下秋千一个人跑到了紫垣城下,瞧见那高高的宫墙,瞧见那深深的宫门,她不由得后退几步,泪却不再流下来。
奉天殿内站了一屋子人,空气中和着浓浓的脂粉气,秀女们或是娇俏,或是艳丽,或是淡雅,或是端庄,眼中都有些期待,期待成为宫里的那一枝独秀。
清扬着了朝服稳坐在金殿之上,低垂眼帘,看不出表情,皇后坐在清扬的右侧,珠冠凤裳,颇为端庄。玉淑妃坐于清扬的左侧,只着了月白色纱复裙,挽了个同心髻,点缀了几颗东珠,偏偏在额上做了个桃花钿,分外动人。
一向深居浅出,不问世事的慧妃亦是寻常装扮,坐在玉淑妃下手。皇后冷眼瞧着玉淑妃的一身打扮,心中暗恨:“大喜的日子,偏偏做出副吊丧样来。”
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依祖制,秀女凡得玉牌者即为中选,得花者即为落选,出宫自行婚配。众秀女上前听候皇上殿选。
晚膳时分,清雅捡了殿选上要紧的事情讲给暄姸听,她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晓得入选的秀女可以在娘家稍住几日,四月十六日入宫册封。
清雅知道她有心事,郁结的紧,晚膳用的也不多,便提了盏灯,拉了她去秦淮河散心,裹着些脂粉香气的河风吹拂,倒真是让她的心绪好了很多,她沉凝片刻,问道:“如今六宫之事必定琐碎烦乱,不知是谁打理,那日我在慈宁宫时,隐约听到帝后似乎不合。”
"听玄霜说,太后命皇后主理六宫之事,玉淑妃协理,慧妃一向不理世事,这你是知道的。”清雅拉住暄姸的手,和煦的笑道:“今日入宫,太后让我回来和你商量,做个了结。”
暄姸瞧着秦淮河那一去不回头的河水,瞧着那流光溢彩的烛火,想起清寒宫门口那一抹和煦的笑容,口中低低的念到:“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说罢抬眼瞧见清雅笑了,笑的那样温暖,他真的和清扬不一样,清扬再怎么欢喜,笑也总是清冷的,而清雅的笑永远是那么和煦,让她如沐春风,可以很心安。
四日后,圣旨下:
“元熙元年四月十六日,奉旨:护国将军姜尚武十八岁女姜钰彤,著封为从三品贵嫔,赐号‘彤‘,于四月二十日进内。钦此。”
“元熙元年四月十六日,奉旨:应天府府尹慕容誉胜十六岁女慕容润璇,著封为从三品贵嫔,赐号‘韵‘,于四月二十日进内。钦此。”
“元熙元年四月十六日,奉旨:大理寺卿沈瑞十六岁女沈沁莞,著封为从三品贵嫔,赐号‘文‘,于四月二十日进内。钦此。”
“元熙元年四月十六日,奉旨:南浦县县丞柳景宏十六岁女柳佩,著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号‘佩‘,于四月二十日进内。钦此。”
……
册封秀女于入宫次日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玉淑妃不疾不徐为太后揉捏着肩头,瞧着一班秀女退出慈宁宫,低声道:“太后,你看她们是不是都有些像一个人。”
太后眼中散出精光,软软的窝在软塌里,幽幽叹道:“那几个大有来历的就算了,剩下的确实有几分相像,也罢,算是安了皇上的心。她们都安顿在哪个宫里了。”
玉淑妃看了看名册,道:“凤翔宫给彤贵嫔了,昭纯宫和瑶华宫分别给了韵贵嫔和文贵嫔,至于皇上特别看重的佩贵人,住到凤翔宫的福熙阁了。其他主子们也都安顿在各宫偏殿住下了。”
“这姜家丫头这么快就不安分了,现如今她们也是正经的主子了。”说着,太后拉过玉淑妃的手说道:“母后知道你素来贤惠,皇上待你也格外亲厚,慧丫头又是个没福气的,整日病歪歪的,你得早晚提点着这些主子,若是闹出点事,皇后脸上不好看,皇上也心烦不是。”
玉淑妃温和的笑了,接过玄霜递过的燕窝粥一口口的服侍太后用下:“太后,臣妾记下了,绝不让太后您忧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