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觉出玉淑妃目光游离,淡淡哀伤的神情若隐若现,执了她的手说道:“语卿,你十六岁跟朕,最好的年华都是和朕一起走过,那些年的血雨腥风,几经生死,你都不离不弃,朕又怎会相负呢。朕答应你永不相负,朕还可以给你那后位。”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令玉淑妃霎那间震住了,那心头的欲望一闪而过,很快的强压下去,她笑道:“直到臣妾死,臣妾都只想陪在皇上身边,那后位,臣妾从不想要。”
清扬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畅快,玉淑妃瞧着金色的光晕映在他的脸庞,真实几时变得那样的遥不可及,难以触摸起来。
玉淑妃牵动嘴角,牵出一抹最温婉美好的笑容,言道:“皇上刚刚往臣妾头上插了什么。”
说着,拔下那支步摇,瞧了半响,通体纯金打造,一抹祥云翘首而立,垂下串串黄金香柳的枝条随风摇曳,底下还坠了几枚随珠,用手掩住,在黑暗里散出莹莹的光。
“那日在你宫里,瞧见这景致,朕便命人制了这步摇,如何。”清扬颇瞧着玉淑妃那惊讶的模样,颇有些得意的笑道,玉淑妃正待答话,瞧见李德海在宫门口探头探脑,面有忧色,忙唤了他进来。
李德海俯在清扬耳畔低语了数句,眼瞧着他的面上阴沉下来,目中怒色闪现,双拳紧握,李德海见状,忙着扶住他,口中不停地说道:“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
不待玉淑妃细问,清扬就怒气冲冲的言道:“姜尚武欺人太甚,竟将紫垣城内外的禁卫军全部撤换,如此一来,朕岂不成了他护国将军的笼中之鸟。”
玉淑妃大惊,面色变了几变,说道:“数年来,姜家一直还算安分,为何会突然发难,如今清雅故去,上官将军兵权被夺……”
不等玉淑妃言罢,清扬就续道:“放眼朝中,已无人能与之抗衡,今日突然发难,想来是彤妃未能抚育凌妃之子所致。”
正说着,宫人前来回禀,彤妃的宫女纤巧奉彤妃之命前来请清扬过去一趟,清扬一听,狠狠锤了边上的红木雕花几案,震得粉彩小盏里的水漾了出来,撒了一地,灰暗的花朵朵散去。
玉淑妃忙扯过他的手,取了巾子敷在红起的一处,劝慰道:“皇上何不去瞧瞧,那父女俩做的什么打算,就算皇上要有所动作,也要知己知彼才好。”
清扬面色稍霁,扶了李德海的手往凤翔宫去了。
待清扬走远后,含云低声问道:“主子,方才皇上要给您那个位子,您怎么……”
玉淑妃截断含云的话头,冷笑一声道:“本宫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后位,这宫里,又岂是单单一个位子就能定成败的。”
凤翔宫里的气氛很是凝重,殿门紧闭,宫人们个个躲得远远儿的,而守在殿门口的李德海更是屏息静气,丝毫不敢松懈。
清扬阴沉着脸瞧着黄花梨雕牡丹纹桌案上摆着的一盏青瓷碗碟。彤妃斜倚在红木镶翠玉翘头贵妃榻上,未加梳理的三千青丝垂泻,手执一柄双面绣花开富贵团扇,遮住面庞,既不行礼亦不看清扬。
两人僵持了半响,清扬按捺不住一把夺下彤妃手中的团扇,彤妃一惊,转过身去,清扬扳过她的肩头,看着她那张未施粉黛依然艳丽无比的面庞,耐住性子说道:“钰彤,你叫朕来,就这样见驾吗。”
不料彤妃仍稳稳地躺在榻上,冷笑一声:“皇上,你我就不要再虚以委蛇下去了,都五年了,臣妾早就累了,想来皇上也累了,今儿个索性就把话说个清楚。皇上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宫里的女子为何总生不出孩子来吗。”
彤妃从榻上取出一包东西狠狠地掷在地上,清扬打开一看,那刺目的艳红让他跌了个踉跄,失声叫道:“果真是你,朕早该明白过来,朕要把你送到宗人府里严办。”
说着,清扬就要传李德海进来,彤妃起身响起铜铃般的笑声,直笑到直不起腰来:“皇上还是三思而后行,恐不等您要了臣妾的命,您的这三千佳丽和皇子皇女却都不保了,到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清扬顿时变了颜色,一把揪住彤妃的手腕,那白皙的腕子登时多了几道发紫的印子,痛的彤妃咧起了嘴,却不讨饶,直直瞪着清扬的眼睛,说道:“皇上若是有胆量,就给臣妾个痛快,皇上若是没胆量,就把那碗参汤给免了去。”
日头渐渐偏西,殿内光线暗下来,两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映在地上,彤妃轻移莲步点燃了角落里的数盏灯烛,李德海听到清扬唤他,急忙进得殿来,清扬看着天边那一抹红艳艳的晚霞,似火般燃烧,灼热到他心底。
清扬没有回乾清宫,亦没有去凤鸾宫,而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往绯烟宫去了,暄姸早得了消息,在宫门迎上了清扬,什么都没有细问,只奉上新沏茶和刚做的如意卷,淡淡的说道:“臣妾在豆沙馅里加了柿子泥,皇上尝尝,合不合心意。”
清扬一怔,转瞬明白过来,轻笑起来,一扫方才在凤翔宫里的阴霾,犹自叹了口气,说道:“若真能事事如意就好了。”
暄姸想了片刻,说道:“臣妾想祉慧了,想传书让她进宫给臣妾做伴,不知道皇上准许否。”
不几日,上官将军的正妻祉慧入宫陪伴暄姸,数日后离去,不料上官将军却向清扬辞官,清扬未准,上官将军最终挂帅离去。宫里纷纷传言,祉慧在宫里时,清扬酒后失德调戏于她,上官将军震怒,故而辞官不做。
“把消息传出去,紫垣城的禁卫军,皇上和姜尚武各把持一半。命咱们的人,趁乱行事。”一个宫装女子立在影壁之后,轻抬手臂,长长的水袖遮住面庞,只余一对似水明眸。
“主子,那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影壁另一端,一个身影隐在暗处。
那对眸子闪动,眉眼如丝,掩口轻笑道:“如此荒诞不羁的传言,只能骗骗姜尚武那个好色的莽夫罢了,连彤妃都瞒不住,只不过,依我看,彤妃未必和其父是一条心。那个上官的行迹,也命人盯住了,不要到最后,让他坏了咱们的事。”
晴好的午后,蔚蓝的空中飘过几丝云,树影晃动,偶有几声蝉鸣传来,划破寂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