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雪也少了许多,不知玉淑妃和玄霜是如何劝说太后的,太后竟然默认了此事,一日,太后撤了暄姸的禁足,召她进慈宁宫,她看着太后阴沉着脸端坐在那,心中涌起愧疚,说起来,太后对她是真心的好,她这样选择,无疑是伤了她的心。
暄姸端端正正的行了的全礼,太后却走下来亲手扶起她,说道:“暄姸,数年前,哀家让你做过一次选择,你选了宫墙之外,如今,哀家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入宫,哀家都只想告诉你,一旦入了宫,就要耐得住寂寞,因为宫里容不下专宠。”
暄姸心中一凛,恭敬地答道:“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你明白就好,还有,雅儿就留在哀家身边,哀家要亲自照料他,你就专心侍奉皇上,你的身份尴尬,入宫之后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你可承受的了。”太后字字句句都是关切之语,令她生出深深的暖意。
“臣妾明白,请太后一切放心,臣妾知道该如何做。”
太后携了暄姸的手,走到院子里,那里已经有树零星的发出新芽:”春天快要到了,哀家答应了皇上,春天给你贵嫔的身份,封号就用‘妍’字,暄姸,前途艰辛,哀家无法照拂你太多,一切多加珍重,雅儿,哀家会好好抚育。你就安心在皇上身边侍奉。”
暄姸闻言垂下泪来,难以自持的哭出声来,这些日子所有的苦楚,都涌了出来,伏在太后肩头,哭的有些抽搐,太后只轻轻抚着她的背,声声哀叹,玄霜也在旁边眼眶湿润。
元熙五年农历四月的一天,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碧水连天,又是一个柳絮纷飞的季节。册封暄姸为妍贵嫔的诏书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传谕六宫,清扬知道她素来喜静,将偏僻幽静之处的绯烟宫赐给她居住。如今的六宫定然不平静,有很多人都在冷眼瞧着,瞧她在宫里如何的举步维艰。
李德海引了暄姸进了绯烟宫的宫门,先瞧见的是一处花厅,摆了张红木雕梅花纹圆桌和五张凳。立在花厅可以看到院子里种着的挺立的梧桐树,春暖花开之时,遮天蔽日的绿叶造出一片阴凉来。在角落里亦种了几株芭蕉,下雨时倚在窗前,听雨打芭蕉,也别有一番情调。
花厅前是个别致的垂花门,蜿蜒攀爬的紫藤垂吊下来,随风微微摆动,煞是好看,穿过院子便是正殿倾颜殿,东西两侧是暖阁,两侧回廊分别连接偏殿夕颜殿和朝容殿。
而主殿后侧连着一个单独的小院,里面有些清溪流水和一处别致的太湖石,边上种了数株梅花和宝华玉兰,入春以来,宝华玉兰顶着硕大的花苞,想来绽开后也是绝妙的景致。她抬眼看到东面有一汪澄碧的池水,那便是宫后苑四景之一的芙蓉池。
如今暄姸便是这绯烟宫的一宫主位,她远远的看到紫垣城高高低低的宫墙,雕梁画栋宫门廊檐,默默在院中站了片刻,由着祉岚扶她入了正殿坐下,扫视面前规规矩矩跪着的太监宫女们一眼,微微颔首。一个娇俏的宫女奉了杯茶放在她的手边,暄姸看了她一眼,倒真的娇俏伶俐,很是可人。
绯烟宫掌事太监祁恩妙向暄姸叩头请安,随后祁恩妙又带着宫中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向她请安,一一报名。暄姸特意留心了下方才奉茶的宫女,名叫修纯。
暄姸很是奇怪,这宫里不仅没有掌事宫女,且宫人只有四人,远远不是一宫的规制,便出言询问,祁恩妙毕恭毕敬的言道:“回娘娘,绯烟宫原本是有个掌事宫女的,且是八名宫人,不久前彤妃娘娘宫里说是人手不足,不仅调走了掌事宫女,还调走了四名宫人。”
暄姸心中冷哼一声,还没进这宫门,就耐不住给她颜色看了,也罢,日后这样的事情会很多,不在乎这一桩半桩。
暄姸瞧着跪着的四名宫人,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玉淑妃曾对她说过,这宫里不比王府,最要紧的就是立威,震慑住一些子拜高踩低的奴才,可她却拉不下那脸子来,只扫了几眼便让祉岚把赏钱分派下去了。此间事罢,祉岚扶着暄姸进了后堂,她特意留下修纯和祁恩妙,打算细细询问。她和言悦色地问道:“姑娘多大了,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修纯有些诚惶诚恐,立即跪下说:“奴婢不敢。娘娘还是直呼奴婢修纯吧,奴婢二十八了,十三岁进宫,在宫里已经十五年了。”
暄姸伸手扶她起来,笑说:“姑娘不必如此惶恐,我看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旧人。”
她这才起身,恭声答道:“能侍奉娘娘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暄姸又转身看着祁恩妙,说道:“祁公公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祁恩妙却陡然跪下,眼中竟然隐隐有泪泛出,暄姸觉出异样,忙扶起他,他立在一旁躬身说道:“奴才在宫里当差已经二十三年了,雅王爷离宫前,是伺候王爷的,一月前太后才命奴才到这绯烟宫当差的,奴才给旧主子叩头了。”说着又跪了下去。
暄姸霎那间明白了,这是以前跟在清雅身边的人,想来是太后刻意派过来服侍她的。暄姸急忙扶起他,有些哽咽的说道:“祁公公,既是自己人,就不要多礼,以后我还要多多劳烦公公。”
祁恩妙躬身说道:“娘娘还是叫奴才小祁子吧,王爷之前就是这样叫奴才的。奴才还能伺候旧主子,这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定赴汤蹈火,忠心不二。”
暄姸很是感动,命祉岚赏了两人不少物件。料理完这些事情,竟觉出疲累,倚在榻上小憩了片刻,祉岚过来报她,祁恩妙在外求见。
“奴才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祁恩妙进门就跪下请安。暄姸挥手叫起。他立在她身侧,说道:“娘娘初到宫中,隔日要先到彤妃娘娘宫里请安。”
暄姸闻言愣住了,哑了口茶,问道:“为何是去彤妃宫中,而不是去皇后那里。”
祁恩妙苦笑一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六宫之事现在是由彤妃娘娘打理,故而立下规矩,妃嫔无需每日前去请安,但是每位新入宫的妃嫔和侍寝后的妃嫔,都需到彤妃娘娘宫中请安。”
暄姸冷冷的笑了,好大的威仪。祁恩妙看她神情不悦,咬了咬牙,说道:“娘娘,奴才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深宫是吃人的地方,娘娘初来乍到,纵有天大的委屈,也还请娘娘暂时忍耐。”
暄姸看着祁恩妙,果然是个稳重妥贴的人,难怪太后把他指了过来,她起身,他忙扶住她的手,走到院子里,暄姸说道:“小祁子,如此,隔日你和祉岚,修纯随我一同去给彤妃娘娘请安,顺便领教下彤妃娘娘的手段。”
暄姸命祁恩妙引着她在这绯烟宫里看了半响,吩咐祁恩妙把殿里的红木雕花镶玉屏风全换成了碧纱隔,把案上摆的粉彩扁瓶全换成白釉梅瓶。
把红的绿的帐幔都给扯了下来,换成月白色和樱草色的轻纱帐幔,又摆上了黄花梨雕梅纹琴桌,几把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和一把黄花梨双翘头美人榻,在窗下摆了红木雕牡丹纹窗楹踏脚书桌和红木高足花架。
如此一番折腾,才真真有了几分绯烟的味道。立在窗口,正巧可以瞧见沿着暗红色宫墙蜿蜒而上的凌霄,绿意融融的将斑驳的红砖掩的密不透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