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卓在御书房狂喜,却不知此时关凝正在竭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崇德郡主隔了一日,喜气洋洋地过来找关凝,和她商量的,竟是她和纪鸿卓婚事喜宴该怎么安排。
“我可吃惯了京城里头喜宴的那套做派。没意思透了!”她一开口便直入主题,“我和纪鸿卓的婚事,一定要别出心裁,哪怕是十年后也要让人记忆犹新!”
关凝的脸色一时煞白,“郡主娘娘,您和纪鸿卓的婚事已经定了吗?”
崇德郡主用力点头,直率地说:“是啊,我今天一早就去求我爹,让他找皇上帮我们赐婚。我爹拗不过我,最后同意了。”
她昨天想了半晚上,觉得自己找关凝帮忙,实在是太曲线了。花的时间长,还不一定奏效。
至于纪鸿卓说已经定亲,她找自己个几个贴身婢女聊了,她们都觉得吧,纪鸿卓若是真有亲事,早就该和那女子完婚了。
毕竟纪鸿卓中状元也有一年,这一年来京城多少事,他根本没空回家,可也没看见那女子来京城寻亲。
一个婢女认真地说:“郡主娘娘您想,如果是我有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未婚夫,我知道他已经在京城当了大官,难道我不会星夜赶路赶紧和他完婚吗?我在等什么,等着别的女人抢走他吗?”
另一个婢女点头附和:“所以纪大人已经有了未婚妻一事,听起来很像是托词。”
崇德郡主摇头:“可关凝也确认了这一点。”
婢女忙说:“郡主娘娘,她和纪大人不过是同乡而已。您想想看,一个县城多大的地方,有多少人住啊!远的不说,便拿咱们静安王府来打比方。静安王府里头有这么多人,我也都认识,平时说说笑笑也熟悉,但让我知道他们每个人家里啥情况,妻子孩子有没有,或者老婆是不是续弦的,我也不能全说上来的!”
崇德郡主经过一夜思考,终于决定快刀斩乱麻,实现自己的愿望。毕竟她的性格,一向也是直来直去。
但关凝脸色这么难看,却让崇德郡主很是不解:“关凝,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关凝捂着脸深深吸气,终于缓过来情绪,说:“没有,郡主娘娘,就是天气太热,我心口闷得很。”
“是啊,今年夏天确实特别热,热得我一刻也离不开冰盆子。你若是觉得不舒服,便让库房把冰库里的冰给你拿一些。把人热坏了,谁给我做饭啊?”
“多谢郡主娘娘。”关凝勉强笑着,“真不知道该如何恭喜娘娘才好。”
“不多说了,我还和安国公的几个孙女约了见面。这简单,你好好办喜宴,我到时候重重有赏!”
拍了拍关凝的肩,崇德郡主高高兴兴的走了。
等崇德郡主终于走了,关凝也熬不住,俯在桌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等她终于缓过劲来,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也是肿的,鼻头也是红的,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她一直觉得,她能够接受纪鸿卓和别人在一起,也愿意衷心祝福他和崇德郡主这样脾气好、出身高贵的女子联姻。
但她确确实实的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当这一切陡然冲到她的面前,她已经彻底傻眼了。
好难过……
难过到胸膛已经被撕裂了。
难过到呼吸进的都是炙热如燃烧的空气。
难受到她想对着崇德郡主嚷嚷,纪鸿卓是我的,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关凝想,她真的很讨厌表里不一的自己。
纪鸿卓到最后,还是没有立刻请皇帝赐婚。
他希望关凝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不是因为皇帝赐婚,毫无选择而不得不嫁给他。
关凝的这颗心,他要全在自己身上才行。这也是纪鸿卓的骄傲。
等他离开御书房,便见宁王在一旁的耳房里休息,安静等他出来。
回去的路上,宁王顺嘴问了两句,在御书房皇帝和他聊了什么,纪鸿卓实在是压制不住的高兴,便将皇帝愿意赐婚,全盘托出,告诉了宁王。
宁王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吃惊。
隔了没多久,身在其中暂时被遮眼的纪鸿卓也反应过来。
其实皇帝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
对于静安王这一脉,皇帝是既重用又疑心,皇后没有子嗣,导致嫡出子空缺,这才让诸位皇子有了竞争的空间。
而最好的上位方法,纪鸿卓猜,这些皇子们包括赵王和宁王,肯定都想过,只要皇后愿意认他们其中一个做亲生子,有了嫡子的身份,他们便很容易的可以获得正统继承权。
皇后难道不想年老了有依靠吗?自然是想的。
那么她为何不这么做?她也是四旬开外的人了,莫非这个年纪,还觉得自己能生出亲生嫡子?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皇帝不希望她这么做。
好在自己的真心,和皇帝的考量不谋而合。想到这里,纪鸿卓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随即,他又被和关凝终老的喜事冲昏了头脑,想亲自去看看关凝。
宁王愿意成人之美,若是关凝肯,他可以立刻让马车把关凝一同捎回王府来,谁知到了关凝住的院子门口,却见门扉紧闭,听声音,里头似乎无人。
莫非她回家了?她在京城置办了自己的房产,宁王命马车再去那一处,谁知开门后,见桌椅上累着厚厚的尘土,显然关凝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崇德郡主也得到了坏消息,皇帝不同意她和纪鸿卓的婚事。
理由冠冕堂皇,纪鸿卓曾和圣上说过,他有未婚妻。
但静安王爷心思缜密,他淡淡说:“女儿,皇上会这么答复我,是我早就想到过的。除非纪鸿卓肯致仕,否则你和他不可能成的。”
“爹爹,我不想管朝廷上你和皇上之间有什么,我只是真心真意的喜欢纪鸿卓而已,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弄得这么复杂呢?”
静安王爷说:“这件事,从我是静安王开始,便是这么复杂。从你的姑母嫁入宫中开始,便愈发的复杂。你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