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风卷残云之后,落魄书生终于恢复了一些气力,百般道谢。
但温酒不仅没有帮助别人的快意,甚至因为今日饭菜的缘故,还产生了一些歉意。
他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递到宋林面前:
“宋公子,布衣学子的不易我多少有些听闻,你能千里迢迢来到玄雍城,令我极为敬佩,只是距离科举开考还有月余,这点钱你先拿着,做个应急用,我知道你不会要,所以这个钱算是借你的,等到高中之后,你再还给我可好!?”
宋林看着桌上足有几百两的银票,连忙摆手拒绝:“老板,这万万不可,我已经吃了您的饭,岂能再要您的钱!”
虽然才和宋林第一次见面,但从刚刚宋林细微处的动作,温酒便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讲出:
“宋公子,你先不要拒绝!听我几句话,你再行决定是否收下这些钱。”
“你千里迢迢来到玄雍城,为的乃是参加科举,但是如果你今日不收下这些钱,你根本不可能熬到科举开考的那天,难不成你要去玄雍城里要饭?我温酒不是什么大读书人,但是也愿意为布衣学子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宋林开始有些动摇,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再接受温酒的好意。
温酒继续说道:
“宋公子,天下布衣学子良多,但能步入玄雍城的又有几何?你只是你自己,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也是天下布衣学子的一个缩影,你若真能高中,那也是为天下布衣学子做了一个榜样,让他们知道吾辈读书人可以穷困,可以潦倒,但不堕青云之志!”
“这些钱也不光是给你吃饭的,也是为了给你一个好的温习环境。只有这般你才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去试一试能不能为天下布衣叩开那道龙门!”
话音落下,宋林看向温酒的眼神都变了,沉默片刻后,宋林伸出手拿起温酒所赠。
但他没有收下所有的银票,而是只拿了十两银子,而后向温酒鞠躬行礼:
“温老板能有此言,足为宋林之先生,温先生,请受宋林一拜,这一拜不仅为方才施饭,更代表天下布衣学子为您刚刚的这番高论而拜!”
而后,宋林坚持向温酒求了笔墨,写下一张欠条后才转身离去。
欠条之上极为详尽,姓名、字号、籍贯无一遗漏。
迈出茶馆大门之后,宋林回首,眼眶微红,再次鞠躬:
“温先生,您是个好人,像娟娘一样的好人!”
温酒只是微笑,向这个不易的落魄书生回礼,并未在意那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名字。
殊不知,不久后的某一天,她竟因自己的小聪明而香消玉殒。
......
起名字是一件极为费人心神的事情,也就是少女那般心思单纯,才会轻描淡写的给那只小奶猫起了个谐音名字。
但是到了给茶馆起名字的时候,却是废煞了主仆二人的心神。
一个想起个诗情画意,符合茶道雅致的风流名字,而另一个则是不同意,非要起个要么是小动物,要么是小吃,要么就是和“温酒”二字有所牵涉的名字。
比如什么公子茶馆、少爷茶馆、温温茶馆、大九茶馆云云。
若是秦扶苏还在玄雍城,估计又要开始放声嘲笑“未名山的五先生也不过如此,连个名字都想不出来”!
想到这,温酒情不自禁嘟囔了一句:“也不知秦扶苏死了没有!”
孔绝峦这几日也来了茶馆,但并没有久留,每次都是小坐一会儿又急匆匆的离开。
不过孔绝峦倒是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头脑”,帮着温酒物色了几个在他看来相当不错的名字。
但全被温酒第一时间就否决了,毕竟一家怎么看都应该和清雅别致相关的茶馆,叫干死茶馆、石墩茶馆、好兄弟茶馆之类的名字太过不伦不类。
主仆二人僵持了整整一天,将知道的文字全部排列组合了一遍,最终每个人决定各自退一步,各取名字里面的一个组成茶馆的名字。
最终,在隔天的正午,一家叫做“温知”的茶馆悄然开业。
没有开业的声声爆竹,温酒也拒绝了孔绝峦把玄雍城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都“请”来捧场的提议,三人只是买了些肉小聚一下,算是开业典礼。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神秘的沈教习请孔绝峦送来了一封信。
仅凭那工整得如同印刷一般的字迹,温酒就知道写信的人一定是个极为认真且饱读诗书的女先生。
沈教习信上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对那日夜里破坏几人的团聚深表歉意,说改日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茶馆的分工倒是十分明确——烧水、沏茶、收钱都是小知了一个人做了。
温酒也就是会在小丫头沏茶沏错了的时候指正几句,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温酒,因为秦扶苏留下的纸条上已经极为详尽的写明了每一种茶应该如何沏泡。
不过到了茶应该卖多少钱的时候,二人的意见再次相左。
小知了觉得应该卖的更贵一些,多赚的钱可以给小九买更多的小鱼干儿。
温酒则是不以为然,那日宋林登门给他的触动颇大,所以并不想卖的太贵。
秦扶苏留下的参考价格并不是随口胡诌的,而是与玄雍城的大部分茶馆卖价相同,不过最终温酒还是在此基础上砍掉了一半儿的价格。
小丫头极为不情愿,但也拗不过自家少爷,在温酒答应了所有的茶水钱都给小九买小鱼干儿吃之后,也就没再反对。
......
但温酒定好价格,刚刚挂出茶牌之后,还未等茶客上门,附近其他茶楼的老板便率先登了温知茶馆的门。
起先温酒还以为玄雍城的市场风气不错,这才刚刚开业,同行的老板就来祝贺。
但等到几位衣着富贵的中年老板开口之后,温酒便知道自己忽略了“同行就是冤家”这句话,更何况自己这个冤家还把茶水的价格卖的还是如此之低!
几位茶馆老板最开始的几句还算客套,极为熟练的说了几句“开业大吉”这类的话,但没说上几句,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小老板,你卖这个价格,破坏了规矩”之意。
温酒也知道自己的确是破坏了规矩,自己定下这个一半儿的价格,难免会影响到其他茶楼的生意,不过最终温酒也没有同意几位茶馆老板统一价格的说法,只是说自己的温知茶馆主要对普通的百姓和落魄的学子开放,而且并不会售卖上好的茶叶,所以并不会耽误他们的生意。
几位茶馆老板见温酒不肯配合,皮笑肉不笑的离开了温知茶馆。
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几位茶馆老板可谓是让温酒彻底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从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的有玄雍城的小混混上门,仅要一壶碎茶,而后占着茶桌一天不肯走,虽然也给茶钱,但是一坐就是一天,其他茶客根本无法登门。
但温酒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也便没有搭理那些小混混,权当作是普通的茶客登门饮茶。
但问题是,温酒能忍,孔绝峦能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