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书房中掌了两处灯,江挽云在案前整理医案,江从英便坐在另一边的案前温书。
书房中寂静,只有偶然窗外的风声和研墨的声音偶尔想起,二人都十分专注。
直到江从英的头从书本中抬起来,盯着江挽云注视着她安静的写着字。
“姐姐。”
“嗯?”江挽云未抬头,应声道。
“皇上他背信了吗?”
江挽云一顿,毛笔尖微微下拱,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并没有。”江挽云重新起笔,“只是身为皇上,更身不由己而已。”
江从英似懂非懂。
天下还有皇上不能为之事吗?
可是先前在余杭,他明明答应了他会照顾好姐姐。
此时江从英尚未入官场,还不懂何为身不由己。
一晃,会试马上在眼前了。
这几日是上京城最手忙脚乱的几日,各高门大户府中,但凡有资格参加会试的,一家子都围着这么一个儿子转,恨不得供着,早好些日子便将东西都拾掇好了。
原本江挽云也让双喜备了护膝厚被一类,然现下倒不太冷了,用不上护膝,反而应该带些驱蚊的香囊。
香囊怕带着不方便,江挽云便制了些竹香片,挂在腰间醒神驱蚊,带了些被褥之类的,随着大部队将江从英送到了贡院。
会试一考便是三日,大门一闭小门一关,贡院外皇上特调了羽林军看守,不让人靠近半步。
除此之外,今年的监考官乃是陆少意和周嘉允,周嘉玉放心不下旁的人,只能派最信任的两位完成会试的任务。
连同着监考官一起,贡院大门封锁,众人全都散去了,江挽云也乘马车回府。
医馆这两日没什么事,江挽云在府中看书也看厌了,便开始提笔重操旧业。
一晃三日过后了。
被封锁了三日的举子们个个疲惫不堪的出了贡院,人群中双喜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江从英,别家公子都蓬头垢面的,只有小公子一人清爽俊秀,一眼便能瞧见。
“瞧着小公子心有乾坤,必定是能高中的。”
“尽力就好。”
未必高中才是好。
会试结束,且得等些日子才能放榜了,原以为江从英能好好歇一歇,同李书宛几个小伙伴出去玩一玩,见识一番上京城大好风景,然他依旧是一个人捧着书读,不爱凑热闹一般。
李书宛知道会试结束,不用担忧会扰他学习,便常来府中烦他。
宋峻书每每到医馆和李府找人总是扑空,一来二去便知她有新朋友了。
有些不快。
“书宛应该在府中陪从英读书,三公子也可以去府中,带着书宛从英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江挽云目不斜视的称药,宋峻书有些不屑。
“李书宛不是最不爱读书了吗?山鸡装凤凰,真不怕折了腰!”
宋峻书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原本宋峻书也到了参加春闱的年纪,只可惜他止步乡试,为此宋邱海在朝中同僚面前丢尽了颜面,回家又是一顿板子招呼。
因此宋峻书十分痛恨那些书读的好的人。
好不容易摆脱老爹禁锢,从府中书房逃出来,他才不要回去读书。
不消一刻钟,宋峻书十分脸疼的站在郡主府门前。
“公子若是不想进去,小的进去将书宛小姐请出来便好。”小厮宽慰道。
“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书呆子长什么样子,能让李书宛那个泼妇装贤良扮淑女。”
宋峻书冷哼一声,在府中丫鬟的带领下,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窗大开着,从门右侧的窗子看,一翩翩少年立于案前,低眉正在写字,从门左侧的窗看,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正坐在桌前,撑着脸,满脸痴的欣赏着对面的少年。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称得上养眼,然宋峻书只觉得刺眼。
她竟然穿了平常最不喜欢的粉色。
“哟,李大小姐今日好雅兴啊,怎么突然想起来读书了?”
听见宋峻书的声音,李书宛没什么耐心的转过头。
“怎么,本小姐一向腹有诗书气自华,再者,小师叔如此聪慧,我在旁边耳濡目染自然能长进不少。要我说,你也应该好好向小师叔学习学习,三年以后兴许还能进会试。”
被戳到痛点的宋峻书脸一红。
“李书宛你出来!本公子保证不打死你!”
李书宛正要发威,视线落在江从英身上,忙变了神色:“小师叔保护我!”
江从英眉一抬,看向窗外的宋峻书,看神色,竟是护着李书宛的。
“这位公子,如不能保持安静,就请离开书房。”
吵到他练字了。
宋峻书气结。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不就是会试吗,本公子好好努力读书,三年以后一样能看过会试,三年前我兄长可是一举及第,一甲第三名,我们宋家的二郎自然都是有出息的!”
江从英神色微变。
如没记错,三年前一甲第二名是江庭钰。
一甲第一名是陆少意。
他握着笔的指节微微泛青,面色也有些微红。
他提早参加乡试进入会试的缘由,一是为今早自立,能够照顾好娘亲和姐姐,二是为了能超越江庭钰的美名,让上京乃至整个大萧的人都知晓,姓江的,不是只有一个江庭钰。
他江从英即便没有正室出身,受尽苛待,仍旧能比正室嫡出的江庭钰有出息。
他必然要在这次春闱之中一举成名,超过江庭钰。
看他神色不对,李书宛也没有心情和宋峻书继续吵下去。
“小师叔你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她伸手去扶他的胳膊,被江从英不着痕迹躲开。
江从英放下笔。
“无碍,我有些体虚,先回房歇息,你们自便。”
说完,江从英便出了书房,离开在走廊尽头。
宋峻书这才大摇大摆的踏进书房,端详未干的笔迹。
“写的也一般嘛,没有我兄长写的好。”
宋峻书以为江从英是被他兄长的成就吓到,有几分洋洋得意。
“你兄长写得好是因为他自小苦练,小师叔也是如此,才十五岁便能写如此好字已是十分难得了,不如你写个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