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冲锋!”
铁骑队长高声怒喝。
所有的战马都开始嘶鸣,与它们的主人一样,它们也感觉到了兴奋,这前所未有的嗜血一般的兴奋!
负责组成盾墙的北地铁骑眼含泪水……
他们何尝不知道,面对如此巨大数目差额的骑兵冲锋,即便是北地铁骑,也没有绝对胜算。
这或许是一场必死的冲锋。
他们羡慕他们……羡慕这些弟兄,可以去冲锋而死!
但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还需化作坚盾,守护他们的王上!
内城门之下,严无鹭微闭双目,依旧静立于原地。
他此刻是这般的安静,周围的杀戮都彷若与他格格不入。
突然,严无鹭睁开双眼,“到了。”
剑鸣声起。
北城头、暗楼之上,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须臾之间,一具具弓弩箭士的尸体被扔下高楼,摔落在地。
在北城头上,太子赵灵峰,身边各自跟随着一队城防司校尉。
赵灵峰手中握有城防司的调兵令牌,他们就是击杀这些弓弩箭士的主要力量。
身着太子蟒袍的赵灵峰看向城楼下方,遥遥向内城门处的严无鹭微微动作示意。
严无鹭还之以拱手行礼。
【靠太子来借用城防司的力量吗?宿主,你似乎越来越是一位合格的谋划者了。】
严无鹭这一次没有顾及那系统文字的夸奖。
按理来说,好像自己每去除一个气运之子的“主角光环”,系统文字的能量便会加深一分。
如今,自己已经祛除了三个气运之子的“主角光环”,这系统文字前面还是非常安静、毫无存在感的,现在倒似乎又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高的活跃程度。
以往它可都是默不作声、偶尔才会发出“任务引导”的功能的。
想来,兴许是如今自身能量太多,用不完?所以话也多了些?
严无鹭回过神来,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已经冲锋而至、近在眼前的上百余名骑兵死士。
没有了那些弓弩箭士的干扰,原本组成盾墙的北地铁骑,迅速排列成第二波冲锋队伍……
铁骑队长的长枪已然放平。
在犹如笔直的大道上,两百余名骑兵的冲锋,那股威慑何其之恐怖。
北地骑兵虽然悍不畏死,但人数的巨大差距摆在眼前……
他们,胜算不大。
战马喘出浊*白*粗*气。
正当一场骑兵的死亡对冲即将开始之时,那上百名中原骑兵竟然全部都是……翻然倒地!
铁骑队长一时间疑惑不解。
他本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而下一瞬间,铁骑队长看向身后严无鹭的方位……
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在严无鹭身旁,突然出现的一群身着黑色飞鱼服的人——镇妖司校尉。
于城楼之顶,镇妖司总指挥使严苇雨赫然出现。
其腰挎雌雄双股剑,一身高级赤黑色飞鱼服更是显得英姿飒爽……
严苇雨一手抽出腰间双剑,长剑所指,“杀!”
无数镇妖司校尉自埋伏已久的暗处现身,各色武器将早已经落马的无名骑兵如屠猪宰狗一般杀尽。
这些骑兵也是之前被他们的陷阱绳索所绊倒。
北地铁骑又怎么甘心落他人之后。
在铁骑队长一声令下,北地铁骑也加入了收割战场的队伍中……
站于高处的严苇雨暗暗庆幸,一切都如大侄子设想一般,自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场城门截杀,也就此告终了。”
严苇雨正想着,却是突然,身为八阶大圆满武者的她,强大明锐的神识,感知到了严栋车驾附近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
她转首一看,一个早已伪装成尸体多时的修长人影,已经是突然起身,一剑刺向那镇北王车驾之内!
“义兄!”
严苇雨大声高喊提醒,同时脚下用力,直接飞身往车驾而去……
那修长人影明显是领头级别的人物,实力不俗。
严苇雨纵使已是武道修行的八阶强者,但无法控制空间与时间维度的话,这段长距离,也远不及那修长人影手中长剑刺出得快。
电光火石之间,严苇雨眼睁睁看着已经是来不及了。
修长人影的长剑剑尖,已然刺进厚重帷幕之中……
但就在此刻,那柄长剑却是突然凭空止住……
是严无鹭!
严无鹭不知何时已经是出现在了镇北王车驾上。
他神色镇定自若,单手便是擒住那修长刺客的右臂手腕,使得对方进退不得。
此时的严无鹭,周围没有以往的那种亲近随和之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霸道冷静,甚至连他额头两侧的发缕,都似乎在内力气旋的作用下微微飘起……
整个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对,是一个人成长了。
从“被保护者”,到“保护者”的成长。
“大侄子。”
严苇雨也是于此刻落于车驾之上,她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也是对这大侄子表现愈发满意……
有勇有谋。
这个刺客领队,至少也是四至五阶武者。
而自己这个大侄子,竟然能及时得单手制住对方的全力一击。
同时兼具“文智武勇”,是一位合格的严家继承者。
严苇雨想着,一时间不由含笑般地欣赏点首。
而严无鹭还没来得及回应严苇雨。
就在二人这段空隙时间,另外一具“尸体”突然暴起,一剑直接刺入车驾帷幕之内。
那长剑,穿过甲胃,直刺镇北王严栋身影的要害之处。
“义兄小心!”
严苇雨一声惊叫,却是为时已晚。
那刺客的长剑已经刺中车内人影。
严苇雨手中双剑横飞出去,直接将那刺客瞬间身首异处!
严无鹭似乎也是有些呆住。
他勐地一脚将自己手中的修长身材刺客打趴下,与严苇雨一同掀开帷幕进入车帐内。
只见——
长剑深深刺入了镇北王严栋的盔甲之内,但,也仅仅只是盔甲。
这座车驾,从一开始,就没有严栋在其中。
……
……
大乾。
金陵,皇宫。
就在北城门厮杀正酣的时候,镇北王严栋,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此刻已经是骑乘“赤焰神驹”,直入宫闱。
老皇帝赵普瑞,亲自来迎接他的这位曾经的义弟,如今世间最大的异姓王。
东厂督主曹熹随侍守卫在赵普瑞身旁,如同冷鹰一般,凌厉沉默。
严栋翻身下马。
赤焰神驹随即脚踏烈焰离去。
黑色蟒袍,金纹暗绣。
严栋本就面容端正威严,此刻,更是如同绝对的王者。
他每走出一步,高若百丈的宫门城壁,都彷若为其气势所颤抖。
即便是常居帝位的赵普瑞,在严栋的面前,也再无所谓龙威可言。
这等气势,这等模样,哪里像是半点有身受重伤的迹象?
严栋默默看了周围两侧那恢弘城壁的一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金陵城了,也很久没有来到这皇宫了。
犹记得,记忆里最深的上一次入宫,还是带着上万镇北军士,替老皇帝打赢了那一场凶险万分的“夺嫡之战”。
老皇帝赵普瑞,热情迎接了严栋。
径直将其带入皇宫大殿之内。
这里,老皇帝早就已经备酒设宴,大有不醉不归之意。
老皇帝坐于主座上,为严栋赐座一旁。
他高举酒盏,开口道——
“这一次,严栋贤弟,你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替朕找出了护龙司里面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朕,很是感激。”
赵普瑞说着,他所指的自然是这一次的城门截杀。
那些武道剑士,都是护龙司的人。
但至于这话里面究竟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却是不得而知了。
“为陛下分忧,理所当然。”
严栋说着,象征性地轻举酒盏,回了老皇帝的敬酒。
殿宇周围的内侍,一时间冷汗淋漓,他们只觉得镇北王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狂妄自大。
恐怕,就算是曾经明抗皇令的平西王,也不敢在与皇帝面对面坐谈饮酒时,对于老皇帝的亲自敬酒,如此敷衍了之吧?
而以陛下以往的脾性……
他们担心,龙争虎斗,却是伤及旁人。……特别是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无辜人。
只不过……
老皇帝今日的性子,似乎特别温厚。颇有太子赵灵峰之感。
他面上轻笑,饮酒不言,对于严栋的轻蔑态度丝毫不放在心上。
饮酒之间,果然如赵普瑞最开始所料——
严栋又聊到了当初镇北王妃离奇逝世的话题上去。
赵普瑞闻言,暗暗将酒盏捏住。
在龙桉之下,在严栋不可见处,那坚固的青铜酒盏,竟是瞬间被赵普瑞捏成一团废铜。
……
镇北王妃,柳梦韵。
那是数十年前,世间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
【听云阁】中,隐元秘鉴上,“天下美人排行榜”的女榜榜首,就算时至今日,也仍是镇北王妃柳梦韵。
这算是对于一代绝世美人的最高敬意。
即便是镇北王妃已经逝世十多年、近二十年了。
但是任谁当年见过王妃的惊鸿一面,便是再也不会觉得世间有哪一女子的魅力,能够在镇北王妃之上……
当年,还是年轻三皇子的赵普瑞,也深爱着柳梦韵这一位如梦如幻的美丽女子。
尚未成为镇北王妃的柳梦韵,曾随严栋等一众挚友,来到了大乾金陵。
赵普瑞接待了他们。
当时,赵普瑞无意闻听柳梦韵喜欢梅花。
于是,这大乾王朝的三皇子赵普瑞,便是即刻将整个金陵城的花铺全部包揽了下来。
让他们将各自店里的各种梅花,通通拿出来,装饰那迎宾长街。
一时间,金陵城的长街两侧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梅花、直至宫门。
红梅、紫梅、白梅、蓝梅……数不胜数。
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梅花长街”的名号,也是由此而来。
三皇子赵普瑞为一女子而如此铺张,甚至还因此而一度被朝内言官弹劾。
但只要最后得到了柳梦韵到达长街时的那莞尔一笑……
赵普瑞便是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完全值得。
……
大乾王朝,诸君之位,向来都是“立贤不立长”。
这样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够一定程度上保证储君的能力与品行。
而坏处便是……阴影下的血腥残忍与不稳定。
当年,夺嫡之战,比之现在仍要激烈百倍不止。
外邦敌国势力的渗入,大乾本朝皇子间的明争暗斗,都使得每一个皇子派系都人心惶惶。
三皇子赵普瑞当时并不被看好。
他根基最弱,心思浪漫而纯良,也无争储之心。
“皇位于我,远如浮云,思之无益,思之无益。”
赵普瑞当时曾对严栋、柳梦韵等人如此说道。
但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
先皇偏偏将赵普瑞扶上了储君太子之位。
兴许,先皇觉得,只有当性格浪漫温和的赵普瑞成为了下一任皇帝,所有的皇子才能够都有活路吧……
如今想来,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笑话。
赵普瑞当时成为太子之后,朝廷之中的各个皇子及其背后派系都惊呆了。
但好像只有柳梦韵、严栋、秦书正以及曹熹等这些三皇子的友人,并没有太过惊讶……
作为赵普瑞的挚友,他们由衷为他而高兴。
而赵普瑞,在经过最开始的困惑之后,也便是欣然接受了这大乾太子之位。
因为,赵普瑞发现——
这大乾太子可以有更多的月例银子、用来追求柳梦韵。
……
时光在不断前进。
在一次次近乎致命的明枪暗箭之中,赵普瑞也逐渐学会了成长。
他不再是以往那个浪漫且会讨女孩子的欢心的温和笑目皇子。
他开始变得冷静下来。
他开始变得多疑起来。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位王朝的诸君。
但唯有一点没有变化——
他依然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向柳梦韵表达自己对她的好感……
只是可惜,柳梦韵总是明确且直接地拒绝了他。
赵普瑞没有放弃。
他相信自己的真心,终有一天会打动这位如迷一般的女子的。
……
先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终于,在先皇驾崩逝世的那一天,早已经暗中准备多时的其余皇子派势力,一同发起政变。
整个金陵城,都从未有过这般的危急且腥风血雨过。
以往争斗不休的各位皇子,如今的目标竟然是出奇的一致——杀了太子!
他们声称“太子弑父,阴谋窃国!”
多么荒诞的理由。
但是在如今的这般时刻,再荒诞的理由,也都有人会信。
因为,他们……支持着其他的皇子继位。
……
赵普瑞根本就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的叛军。
在极大的压力之下,他一度跪地落泪。
年轻的赵普瑞,想要放弃这一切,只要柳梦韵愿意跟着他一同从皇宫密道逃走。
但柳梦韵当即直接打了赵普瑞一巴掌。
而她,也将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打过大乾圣皇帝赵普瑞耳光的人。
柳梦韵一双狭长美丽的丹凤眼,静静盯着趴倒在地的赵普瑞。
她一手缓缓扶起对方脸颊,并告诉他——
“赵普瑞,不要像一个妇人一般哭哭啼啼的,记住,你才是太子!现在更是大乾的君主!”
“……拿出君主应有的气势,带领我们,去除掉那些叛军!”
……
大乾皇宫。
推杯换盏之间,已是酒过三巡。
听完老皇帝赵普瑞讲述当年之事,严栋的表情颇有些玩味。
他一边端详着手中酒盏里的美酒,一边如同自语般说道——
“原来,当年金陵的‘夺嫡之战’,宫内竟是这样一般情形。”
大乾金陵的“夺嫡之战”,是自明王朝崩溃以来,各大割据政权之中,发生过规模最大、烈度最高的一次储君争夺战役。
当时,整个金陵城,除了皇城,其余地区都已经陷入了叛军之手。
比之前段时间的“晋王逼宫”还要凶险万分。
而年轻的太子赵普瑞,亲自率领不到三千的皇宫禁军,死守皇宫、誓死不降。
活生生挡住了数万叛军半月之久。
一度拖到了严栋率军勤王回援。
才彻底终结了此次“夺嫡之战”。
事变之后,新君赵普瑞,杀死了所有或直接、或间接参与此次事件的皇兄皇弟一十四人、宗亲一百五十六人,连同其它旁系、朝臣、家属、叛军将官共计上万余人。
霎时间,金陵城内人头滚滚。
据说,当时金陵城的所有刽子手,每天从凌晨砍头砍到深夜,都还在不断有钦犯送来……
“当时,皇宫内粮草耗尽、甲兵钝裂,真的是快要守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