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是被噩梦惊醒的,坐起身,看着那盏光线昏暗的油灯发了发呆,也实在记不得到底梦到了什么,就是觉得心惊胆战,直到此时,那颗心还扑通扑通的跳着,总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又朝窗外看了一眼,一片灰蒙蒙的白。
伏击了魏国的二十万大军之后,她便带着人一路前往燕国潼门关接应燕殇。
潼门关是燕周交界之地,如今战事胶着,燕周边境处于对峙之态,潼门关作为边关自然是处于警戒之时,城门早已经紧闭。
可之前燕殇送来的信报中说了,他带人将神火炮毁掉之后就会从潼门关入燕。
而夕月对燕殇此行本就不放心,自然不可能安心回燕京等他,便带着人一路朝潼门关去。
算一算时间,燕殇他们也应该得手了才是。
她沉吟片刻,不再多想的起身,径直将衣裳穿好走出房门,今儿是梦蓝在她房外值夜,听见她起身就已经敲了敲房门。
"天色还早得很,娘娘怎么不多睡会儿。"
"让众人都起身整装,收拾妥当之后马上上路。"
夕月不曾说太多,吩咐下去之后就径直转身回房收拾行礼。
梦蓝楞了楞,心觉疑惑,虽然这一路娘娘都赶得很急,可若无什么异常到了该休息之时也都是让众人好好休息,她说只有好好休息才能维持好的精神体力。
今日这般,真是十分反常,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夕月的不安和梦蓝的怀疑在三日之后收到流光用海东青送来的信报时成了真。
"潼门关,陛下重伤昏迷!"
夕月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一张小小信笺之上的几个字,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差点从马背之上掉了下去。
分明已经越来越靠近南方,气候分明越来越温暖,可她却觉得比在那冰天雪地的北地还要寒冷,只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苏宸在她身旁抬手一扶她,眼带担忧,"小凤..."
夕月闭了闭眼,将那信笺紧紧的捏在掌中,目光盯着前方,却只道:"放心吧,我没事,他也不会有事。"
吸了吸气,她又补充一句,"你们几人随我加快速度赶往潼门关,让众龙隐和温高两位将军带众将士随后。流影,你对路况最熟悉,你来带路。"
流影点头,心底也很急,只狠狠的一甩马鞭带着夕月几人疾驰而去。
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夕月几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分昼夜一路疾行,其他四人都是暗卫出身没有什么大碍,可夕月却不知是因为太过担忧紧张还是为何,竟是一日比一日的苍白憔悴...
而流影为了赶时间,带着夕月走的近路,虽是崎岖一些,算下来却能节省个三日时间。
如此,竟是在第六日就已经到了潼门关外,却也因此,没收到流光之后送来的信。
潼门关乃是燕周边境处第一大关,城门之外是一片平原,眼界极为开阔,若有敌军袭来,远远就能瞧见。
而同其他城池不同的是,这潼门关有两道高高耸立的城墙,两道城墙之间相距大概百里,可说固若金汤。
夕月几人是在黄昏之时到达潼门关城门之外的,城门紧紧的关闭着,看不出什么异常,可夕月却敏感的察觉到这四周都萦绕着血腥之气,那是战争带来的味道。
她的心头越发不安,不知这战争到底是何时发生的,如今燕殇是否还在城中,又是否已经醒来?
因为无数的担忧,她控马的速度亦更快了些...
而他们几人的出现早就惊动了城楼之上的守城兵,许是见到只有五人,并未马上动手,只是在夕月等人靠近第一道城墙五十里处时便有无数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几人,有人大声询问,"关外何人?"
夕月眉心一动,看了流影一眼,流影点头,用了内力的声音响彻潼门关。
"燕王王后驾到,速速打开城门!"
流影这一声让城门之上的兵将都楞了楞,那之前说话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大胆,我大燕当今陛下并未成婚,哪里来的王后?还不速速离开,休得在此放肆!"
流影闻言皱眉,夕月神色亦是颇沉,若非这些人都是燕殇的国民和士兵,她当真是想直接闯了进去,哪有这个心思同他们再解释什么。
流影想了想,又道:"如今哪位将军镇守潼门关,速去禀报,燕王麾下影部流影欲入潼门关。"
此时的流影已经没有带人皮面具,而是带上了他那张无脸的面具,看来有些骇人,那城门上安静了一会儿,虽说什么影部流影他们不认识,可他说燕王麾下,这话可不是谁敢胡说的。
如此一想,有人便觉得应该去禀报一下,若非是真的,说不得是奸细呢?
方才那人便又道:"尔等休要乱动,原地等着!"
夕月目光沉沉的看着那城楼之上明晃晃的箭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周身沁出来的凉寒之气,还是让其他几人心中发了寒。
不多会儿,城楼忽然出现了一道紫色的身影,那身影朝流影等人看了看,目光在掠过夕月时顿了一瞬,随后才看向了流影。
夕月瞧着那人同身边之人说了什么,很快,厚重的城门便被打开。
等夕月几人入了关,方才那紫色的身影正站在城门后不远处等着他们,他亦是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看到流影时微微点了点头,"你到了。"
流影亦是颔首,回头朝着夕月道了句,"这是天策。"
然后才又看向天策,"这是王后娘娘。"
天策闻言目光微凝了凝,对着夕月握拳颔首,"属下参..."
夕月早已是心急不安,不等他的话说完,已经是打断道:"你们陛下呢,如何了?"
天策目光朝四处一扫,这才低声道:"请娘娘随属下来。"
夕月知道这四周都是士兵,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当下也没多言,只是跟着他朝第二道城门去,入了城之后一路疾行直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夕月只是抬头略扫了一眼,镇西将军府。
没有多言,几个人一路随着天策入内,夕月没有心思去看这府中景致,也不知道到底绕过了多少个弯,终于在极为偏僻却十足雅致的一座院落之中停了下来。
天策看了看其中一间房,这才对着夕月道:"陛下就在房中,娘娘进去看看吧。"
那间房的房门紧闭,此时日已近乎全落,一片昏暗,那房中亦不曾点了灯火。
夕月瞧着那紧闭的房门,悬着多日的心一瞬间提到了最高点,也不及多说什么,只步伐急促又凌乱的朝着那房间去。
房中的确很黑,可夕月却没有犹豫的朝着那屏风之后走,然后,一眼就看到那躺在大床之上正昏迷的人,面色苍白,锦被不过搭在腰间,露在外面的上身却是缠满了绷带。
也不知是不是疼得厉害,哪怕昏迷着,眉心也是微微的蹙着,额间的冷汗已经将发鬓打湿...
夕月呼吸一窒,站在那屏风处却怎么也走不动了,分开连一月都没有,他就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样子...
眼底水色泛滥,她一步步走到床边,抬手,落在他右边的脸颊之上,那里有一小块明显的烧伤,夕月微颤的指尖在那伤口边缘轻触了触...
燕殇似乎有感觉般眉心狠狠的一动,紧闭的眼睫亦是微微一颤,夕月眼眶一红,将手指落到他紧蹙的眉心之上轻轻缓缓的揉,低低的道:"燕殇,我又不听话了。我没有去燕京等你,我来了,来寻你了,你会生气吗?"
也不知他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燕殇紧蹙的眉心缓缓的松了下来,夕月目光一闪,干脆直接爬上了床,只去了外衣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她想抱他,可他周身都缠着绷带,她又怕弄疼了他,咬了咬唇便只将头靠在了他那裸露在外唯一还完好的右边肩头之上,闻着他身上夹着药味儿的薄荷之气,她吸了吸鼻子也闭上了眼。
本来只是想靠着他歇一歇,可不知是不是连日赶路太过劳累还是见到燕殇心中那根弦松了下来,又或者靠着他的感觉太过温暖和安定,夕月一闭上眼竟然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一个小小的燕殇,粉雕玉琢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可那张漂亮的小脸之上分明是不符合年纪的严肃,五官明明是燕殇的翻版,可他的眼却像她,一双亮得噬人的眸子,唯有那一点点幽蓝的光,和燕殇很像。
而他正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眨着一双幽蓝的大眼瞪着她,噘着小嘴,带着一丝丝明显的埋怨...
夕月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想上前拉住他问问他为何要用这般埋怨的眼神看她,可她刚伸出手去,小燕殇就如同一阵雾一般消散...
夕月一惊,睡梦之中亦觉得小腹之处一阵巨痛...然后,再也没有了意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