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谨书不因自己隐瞒恢复本体的事生气,师攸宁很惊喜。
她杏仁眼瞪大了些,像汪了两汪水:“那可以去河里吗?”
“河里不行。”袁谨书笑着拒绝:“你受伤太重,河里不安全,再等等吧。”
人鱼族善水,眼前这个又是人鱼族的王座,江河湖海通通可以来去自如。
他没有把握在她入水后还能将人拦截住。
师攸宁有些失望,原本眸光湛然的眼黯淡了几分:“那好吧。”
袁谨书不忍心让她失望:“过两个月本王护着你去,好吗?”
不用两个月,她既然能够恢复本体,想必距离恢复记忆也不会远了,他已经决定提前婚期。
成婚后,江河湖海高山峻岭,他哪里都可以陪着她去,只要她想。
袁谨书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了师攸宁,天知道在她不见的这两个时辰,他有多难熬。
不过他怕吓到她,先让她闭上了眼,这才将人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师攸宁没有拒绝袁谨书的拥抱。
即使鼻端血腥味强烈,她甚至还伸手环抱住了这个阴郁又强势的男人。
她在心底说:“对不起。”
为此刻的欺骗,为不能接受的爱,还有不久就要离他而去的歉疚。
在偷入藏书阁密室的第二天,师攸宁听到兽人族内好多兽人都奔走如风,既惊惧又愤怒。
她拦住眼熟的兽人打听,原来不知哪里来的刺客潜入兽人族的地盘,将先兽王的六王子一家一百多口诛杀殆尽。
龙凤册告诉师攸宁,先兽王的六王子与大王子一母同胞,在以前老兽王还在的时候,一直与袁谨书这个排行第九的王子势同水火。
师攸宁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昨夜袁谨书找到她时,那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她垂下眼,暗道找机会离开兽人族的速度要加快了。
这之后又五天,袁谨书告诉师攸宁,他们两个的婚期提前了,定在六月初三。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那不是在一个月之后?
师攸宁推拒:“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紧了?”
袁谨书歉意又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是有些太紧了,只是如今兽人族人心惶惶,只得委屈星遥早些嫁本王,一来能冲一冲族内的低迷气氛,二来本王也有些等不及,等不及要星遥做我的王后。”
师攸宁头皮发麻,生怕袁谨书起疑,只得含混着应了下来。
袁谨书得到师攸宁的同意,兴奋的难以自持,起身度了两步:“星遥,你等着我,本王现在便去督促准备婚事的人快些!”
师攸宁巴不得他离开,强将欢喜的笑堆在脸上目送袁谨书离开。
跟着袁谨书的六路不解:“陛下,大婚之事有......”
六路的话没说完,令人心悸的修行力腾然而起,将一株十人合抱都有些围拢不过来的古树连根掀起。
袁谨书目光阴沉的看着那棵断树,他提起成亲之事时她笑的那么欢喜,但为何手指却冰凉一片。
骗子!
片刻后,六路听到身边男人寒意森森的话:“即便是骗,这亲也成定了!”
五月初十,兽人族千万人族议和的队伍出发,袁永眉位列其中。
五月二十六日,兽人族议和队伍进入帝都,
“兽人族十三公主袁永眉,见过魏皇陛下。”袁永眉俯身问礼。
她不复往日妩媚妆容,素装淡容带几分纯净天真,神情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咄咄逼人,望着御坐上英挺帝王的眼眸晕了几分清浅欢喜。
兽人族此次议和还带了一位公主的事早传遍了大魏。
文武百官都琢磨着自家陛下后宫应是要添一位佳人了。
只是兽人族那等北疆化外之地,想不到养出来的公主竟这般温文守礼,真是奇了。
“起来吧,赐坐。”魏珏道,神情看似端凝内敛,但其实有些走神。
走神当然不是因为兽人族议和之臣或是和亲公主。
他现在每日已经能清醒三个时辰,只是梦却做的愈发频繁,那种捉摸不定的失落感更是如影随形。
护卫在自家陛下身后的柳西扬握剑柄的手收紧,目光略过大殿内那位纯真娇柔和亲公主时,颇有几分厌恶之意。
画虎不成反类犬反类犬,那人容貌气质似自天授,想学,还差得远!
款待兽人族议和使团的饮宴结束后,袁永眉想要单独求见魏珏。
她当初见过魏珏对喻星遥视若珍宝的样子,如今喻星遥在兽人族已经将近两月,魏珏却似并无任何不妥。
就是说嘛,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感慨之余袁永眉又对自己多了几分信心。
“不见。”魏珏笔锋未停。
他退宴后以冷水覆面清了清酒气,好抓紧时间处理折子。
魏珏阅人无数,那位兽人族十三公主明明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却偏要装作纯良淡薄之人,蠢而不自知,看着着实伤眼。
袁永眉得了个没脸,尴尬片刻便缓过神来,喻星遥马上就要嫁给王兄了。
如此,喻星遥与魏珏便再无可能。
魏珏这里文火慢炖就是,她有的是时间。
夜半,魏珏再一次惊醒。
他起身下床,带着那本《千机真藏录》来到御案前,从卷缸之中拿出数卷画轴打开。
那些画轴上墨迹新旧不一,多为面目空白的女子肖相,还有两副笔迹凌乱的写着“阿宁”“遥儿”等名字。
默然看了这些东西许久,魏珏和衣出门。
今夜当值的正是柳西扬,上前道:“陛下,夜凉如水,您还是进殿歇息吧。”
“孤王想自己静一静,不准跟来。”魏珏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话,在月下漫无目的的游荡。
陛下夜半神情恍惚不是一次两次,柳西扬当真放心不下,只远远跟上去。
两刻钟后,看到陛下停留在钟粹宫门前,柳西扬心头一跳,怎么偏生到这里了?
只是如今要去拦显然已经来不及,更有此地无银之嫌。
钟粹宫距离魏珏的寝殿不远。
魏珏进来后便觉得心头蓦的一静。
许是这宫里有一大片海子的缘故,夏日比起其他宫中便格外凉爽,他心道。
春华是钟粹宫的大宫女,匆忙出来接驾。
她心中甚是疑惑,陛下御驾亲征之时姑娘一并离开的。
如今陛下凯旋而归,那姑娘去哪里了?
“这宫里住了人?”魏珏眉心微皱。
钟粹宫不同别的宫室,他不曾赏给哪个妃嫔入住,便是昔日苏萱借着太后来求都未曾如愿。
谁敢这么大胆!
“启禀陛下,钟粹宫您下令姑娘在时要安置妥当,姑娘外出未归时亦要日日清扫。”春华回道:“除却姑娘,这宫中再未住过旁人。”
魏珏瞳仁微缩,隐约觉得自己触到了什么关窍:“姑娘的名讳你可知为何?”
春华虽然伺候师攸宁不久,但对这位主子又服气又亲近,心中也一直惦念着她为何不再的出现。
她垂首道:“姑娘姓师名攸宁,是陛下您的师妹,一年前在钟粹宫小住几月。”
“师......攸宁,阿宁?”魏珏环视大殿内外,心头闷痛,喉头又是一腥,猛的吐出一口血了。
这一口血似乎破开了梦中曾经的迷障一般,脑海中无数帧画面狂风呼啸般掠过。
他终于......看清了梦中那女子的脸。
她对他笑,杏仁大眼水波盈盈:“魏珏......”
昏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是镇魂术留下的暗创又在作祟。
魏珏知道,这时候睡过去就好了。
昏睡之中受损的魂魄必然会自行修复。
可是睡过去了,醒来后是不是又不记得了!
那些记忆断断续续,他并没有理出头绪,但却知道脑海之中的那个人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重要到,即使是死都不可以再忘记!
魏珏连点几处痛穴,额上青筋俱露:“去!让柳西扬滚进来!”
他忘记了,难道身边人全都忘记了?
周围的人都瞒着他,真好,好得很!!!
柳西扬进了大殿,对上自家陛下那双幽沉深寒的眼,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罪。”
穴道锥心刺骨的痛与昏睡的欲望相抵抗,魏珏痛的音色暗哑:“她在哪里?”
柳西扬不敢再隐瞒,结结巴巴道:“女王陛下......她......她将镇魂术引在了自己身上,之后便昏迷了,后来......后来失踪了。”
昏迷?
失踪?
魏珏唇角溢出鲜血,所以她救了他,可是他却留她在不知所踪之处,独自被人护卫回京。
而且还是凯旋而归?
魏珏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
心头翻江倒海的毁意,他沉声问:“孤王问你,可曾派人手去寻,兽人族可有消息,人鱼族呢?”
柳西扬惭愧至极:“边关一直派人寻找,兽人族腹地防护严密不曾得手,人鱼族不曾回归,属下......属下该死!”
魏珏恨声道:“你是该死!孤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吕延也参与了?”
柳西扬不敢回话,只趴在地上点了点头。
魏珏身形微晃又立即稳住了,喉管之中火辣辣的。
但他顾不上:“你与吕延欺君罔上罪不容赦,如今孤王还用得着你们,此罪暂且记下,等孤王寻到人......”
柳西扬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陛下,女王陛下踪迹全无,属下怀疑人就在兽人族,只是兽人族大败之后龟缩不出,对外人防范的十分之紧。”
魏珏冷声道:“眼下正有一个机会,那位十三公主不是想见孤王么,带她来!”
“现在?”柳西扬脱口而出,待看到帝王寒意凛冽的眼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袁永眉修为不低,但柳西扬特意派遣了高手前往,自己亲自在驿站外接应,利索的将人带了出来。
袁永眉是痛醒的。
她被毫不怜惜的扔在地上,膝盖磕的生疼,抬眼便看到一张自己日思夜想的俊美面容。
是梦吗?
袁永眉迟疑的道:“魏皇陛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