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姐姐,你好些了么?”李吉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长凳上的少女,生怕从她眼中瞧出对自己的嫌恶。
师攸宁原就没怎么受惊,只撞了鼻梁又哭了几滴,因身体状况跟不太上,便有几分头晕。
这会儿歇也歇了,又喝了茶水,她便立时恢复到了如往常一般无二。
如今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佝偻着身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不自觉便露出几分忐忑,便大起怜爱之心。
她摩挲了一把黑瘦少年的发顶,拍拍长凳的另一边:“坐过来歇一歇,我没什么事,那些人带我走了不少路,你们找我一定花了大功夫,辛苦了。”
被温柔的揉了脑袋,李吉耳朵尖发红,十分贪恋眼前少女对自己的关照,但心头却更自责了:“姐姐,是我不好,明明知道那些流民中有人不坏好意,还没有看紧你……”
“可你找到了我,将功抵过,好不好?”师攸宁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说起来,今日遭这一劫,也不是没有好处。”
李吉不解的看向师攸宁。
屋外,又吩咐庄安动手时动静小些的齐允曙诧异抬眼,却是顿住了进屋的脚步,静听方才那个在自己面前泪眼模糊的小可怜,此刻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不知是不是被那几人吓着了,我记起了一些事。”师攸宁假做纠结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姐姐,你恢复记忆了?”李吉腾的站起身。
屋外,齐允曙诧异的挑眉,说实话他对屋内少女是否真的失忆的事,态度一直在两可之间,此刻倒是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身世。
“只是想起了一部分,算不得完全,不过好在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师攸宁笑笑,眉头却还是攒着,便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愁绪来。
李吉看她蹙眉,也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
师攸宁原是在纠结,自己如今这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才好,见李吉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是怜爱又是喜欢,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不要担忧,不是什么大事,总归是去北边寻个人,问一个结果。”
“问结果……”李吉茫然道。
“这些不重要,”师攸宁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江娘,我如今倒是想起自己的真名了,我叫竹筠,你若是不嫌弃,咱们日后便是亲姐弟,怎么样?”
恢复记忆的事乃是胡扯,但师攸宁却是真心想认李吉这个弟弟的。
师攸宁自己虽然是鬼差,每一世都要完成指定的任务,可是也是真真切切在这世上行走过的,便总觉着遇见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成就什么样的情感,总归还是有几分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毕竟虽有时候人力不能胜天,但尽人事还是可以的。
现在么,她怜惜眼前这个叫做李吉的小少年,想好好关照他,没什么不好的。
“亲……亲姐弟?”
李吉激动的瞪大眼:“姐……竹姐姐,我以后有姐姐了!”
他激动的在地上转了两圈,低声重复了好多声“我有姐姐了”,好似要宣告世上所有人这个消息一般。
屋外,听墙角的郡王殿下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居然被屋内两人牵动时,又重新肃容。
不过即使如此,“竹筠”两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唇间滚了滚。
他记得《礼记?礼器》有云:“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齐允曙想,为她起名字的那个人,乃是希望她做一个坚贞不屈,不为磨难所困,所击退的人。
如今看来么,人如其名的名头也算够得着。
他眸中几分柔意,小姑娘虽然爱哭了些,但江水漂流未丧其命,恶妇算计能智勇脱身,倒是不负“竹筠”二字。
不过,关于名字的感慨过后,齐允曙心底竟生出些不舍来,她恢复了记忆,便不用自己安排也自有去处,倒是免了他另安顿的纠缠。
也不知谁家养出了这等灵秀女子,倒是不知其族中是否还有可堪用的男儿,到时候可以考量着收归门下,齐允曙心道。
庄安处置的利落,在动手废了陈三几人手脚之前便点了其哑穴,只轻微的挣扎声传入这废气的农舍中,几近于无。
这些地痞如今残了一手一脚,日后定然是做不起来再残害旁人的勾当,倒是也算罪有应得,他心道。
这般想着,闷头进了院,庄安正瞧见自己主上静立在屋前。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仍旧护卫在自家公子爷的身后,只心底想着于无人处要劝谏齐允曙一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遭灾的两省已陷入混乱,今日主子爷追出去毫发无损便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是悔之晚矣!
于庄安而言,他自然也是怜贫惜弱的中正之士,但这帮助他人的前提是将自家主子保护的严严实实。
不论是记忆恢复一些的事,还是认李吉为弟的事,师攸宁自然都是要告知齐允曙与庄安的。
“你要去京师?”齐允曙看着眼圈红红,鼻梁也微红肿的,仿若兔子精成人的少女,心头防备已起。
非是他多疑,而是如今朝堂党争日益激烈,他份属太子齐允旭一脉,不知遭受了得不少朝臣拥戴的,有贤明之美誉的安王齐允熙的多少明杀暗间,实在是不得不防。
看到青年由温然重新变的冷飕飕的,审度的目光,师攸宁心道就知道是这样。
可她去京师乃是铁板钉钉的事,早说要引起齐允曙的怀疑与疏远。
若是晚说,师攸宁倒不是没有考虑过,说不准在说之前早被眼前男人嫌累赘而随意安置在哪个安全地方,到时候再提去京师的话,那却是更突兀。
“是,我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嘱咐我,一定要去京师,去见一个人。”
师攸宁重新挂起戏精的面皮,皱眉揉着太阳穴:“我要去那里,可是去那里见谁,做什么,却完全记不得了。”
“原来如此,脑为人之中枢,其复杂程度,便是当世名医也不能尽悉。”
齐允曙淡淡道:“既然想不起来,便不要强求了,只是你要往京市去,我却是要在此地逗留许久,怕是不顺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