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章至情至性

事情至此，乔某的宜昌之行取得了一个较为完美的结局。装有细菌病毒的箱子被截获，高桥一行被全歼，其本人虽生死不明，但一个被砍断右手手腕的残废落入冰冷的江水湍流中，焉得还有命在？

可偏巧静子那仇恨的目光似被章唯感知到，她回身望过去，恍惚之间有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愣了愣，问站在她面前的乔某，是否看到她背后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既然背对静子都感觉到了，乔某又怎会没看到。他却淡漠地摇了摇头，因为没法跟她解释得清楚，这一路若没有静子的暗中相助，他不无怀疑，自己是否能完灭高桥一行。

但更巧的事却随即发生了。被静子解救的船员们走出被关押的底舱时，迎面撞上乔某和章唯，他们误把章唯认作了静子，个个眼冒怒火竟团团将她围住。

江达轮的船长一手扶着被静子打伤的三副，一手怒指章唯义愤填膺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无视人质的生命，开枪打伤我的人，我要上告国府治你的罪！”

章唯自然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解释道：“这位大哥，我何时开枪打伤你的人了？完全是莫须有嘛！”

其他船员纷纷指责道：“你还敢狡辩？分明就是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不把我们的命当命！”

章唯简直是百口莫辩，太冤枉人了，遂也一时兴起喝道：“全是胡说，你们那只眼睛看见我开枪打你们了？”

船长轻蔑地扫了她浑身上下一眼：“你就不要狡辩了，瞧你这一身打扮，紫色大衣，黄围巾，麂皮靴，我们的眼睛又岂会看错。”

章唯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行头。不错，紫色大衣黄围巾麂皮靴，全是当下流行款，大后方的年轻女人中至少三分之一全是这样一副行头。她遂明白，船员们认错了人，或者他们指的就是方才自己身后的那个神秘女人。

她遂向乔某望去，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也好解了自己的围。站在乔某一侧的老付却误以为章唯让自己出面驱散这群船员，当即从身上掏出枪朝他们挥去。

“你们认错人了，我们刚从丰都赶过来，见都没见过你们，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全都散了，想告尽管告去。”

船员们摄于他的*威俱都愤愤然散了。乔某正欲开步走，被章唯一把揪住领口，把他*进一个角落里。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乔某又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且是个女人，他一声冷哼道：“把你的手拿开！想要个解释还轮不到你，我自会向老大禀报。”

似乎是第一次见识乔某桀骜不驯的个性，章唯被他气得要吐血，于是松了手对他发狠道：“算你狠，不说是吧，我立刻就让人把你那个女人给揪出来！”

乔某一副不屑之态道：“请自便！”

这下就把章唯*到死角里没有退路了。这个神秘女人除了静子又焉得会是他人。但自己是否动得了她，章唯心里非常清楚，除非范轩杰点头，整个重庆城没有谁能动得了这个日本女人。骑虎难下的章唯咽不下这口气，灵机一动竟打出了妍儿这张牌。“

“不错啊，竟学会护着这个日本臭娘们了，为了妍儿的幸福，章唯我今儿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老大如何治我的罪。”说罢，从身上掏出枪，做出一副非要把静子搜出来之态转身欲去。

“你给我回来！”乔某果然中计一把拽住了她。

“那你告诉我，这其中到底有啥名堂？”章唯不依不饶道。

顿了顿脚，乔某道：“嗨，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至少目前还不宜动她，你就别把妍儿扯进来。”

可从他的神情上，章唯已然明白过来了：“这么说，是她和你联手做了高桥？否则以你和翟青山两个人的力量是控制不了船上的局面的，对吧？高桥此番前来的另一个任务是来催她的命的，我说得可对？”

乔某无奈对她抱拳一揖到底：“我的姑奶奶，你全都猜对了，请放过我吧！”

章唯却对他横眉立目道：“少跟我来这套，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上的。”

此话险险然一语成谶。

待到中午时分大雾散尽，江达轮重新起航，两个小时后停靠丰都码头。乔某、章唯一行甫从舱口露面，栈桥那端，身着黑色皮大衣的范轩杰撞入他们的眼帘。若没有足够的自信，在船上消息并未传到他的耳朵内时，他又怎会亲趋码头相迎？

一把拥住看去面色颇有些憔悴的乔某，范轩杰动情地说：“辛苦你了，我的勇士！”

乔某喉咙里哽塞地说：“老大，对不起，我没能把老何带回来，你重重地责罚我吧！”想起就死在眼前的老何，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范轩杰神手替他抹去眼泪，安慰道：“我就没打算你们有几个能活着回来，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比我预计的结果不知要好到哪里。不信你问问章唯，我范老大何时亲临过第一线来着？此次任务非同小可啊，我在重庆根本就没法呆得下去。”

章唯打趣道：“行了，就别肉麻兮兮的了，好冷的，你的庆功宴摆好了没？”

范轩杰呵呵而笑道：“你一早动身，我就让巧巧备上了，饭菜正香，炉火正旺，走着！”

一行登上码头，驱车直赴巧巧酒馆，一进门香味扑鼻热气腾腾，范轩杰就不怕暴露了巧巧酒馆这个点？

其实，章唯增援乔某并非范轩杰刻意的安排，一切均是顺势而为。景临、万山两地的联络站接连遭到日本人莫名的袭击，直至全兴小霍没有赶上江达轮，范轩杰便悟出了高桥的诡计。他之所以改走水路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安排，其中之一就是有效控制江达轮，陷乔某于孤立无援之地而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同一时间，章唯获悉特高课丰都情报站搜罗了一艘快艇备用，结合高桥一系列的诡异举止，做出高桥将在全兴至丰都江面转乘快艇走陆路的判断，她这才和范轩杰商量决定，趁势端了丰都情报站，断了高桥的后路，立即驰援乔某，力争在江达轮上一举拿下高桥。

但章唯万万没想到乔某竟会有了静子这个同盟军，她曾问过他，如果没有她的增援，他能否拿下高桥。

江达轮上战高桥一仗，居功至伟的功臣不是他，亦非静子，翟青山更不用提了，竟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小的可儿。若没有她给乔某指明登上二等舱的塔楼那条路，现在的他或许正在江畔望江兴叹，无颜回重庆见父老乡亲及诸位同仁。

他甚至因为走得匆忙，没有给可儿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以致日后每每忆及可儿那张娇憨的脸蛋，有种遗憾涌上心头，多么可爱和勇敢的一个小姑娘。

因有章唯在场，乔某的酒喝得不敢尽兴，他的心虚着哪。

在江达轮上他放走静子，并非完全出于公心，这一点，只有明察秋毫的章唯才觉得出。概因有静子的一路暗助，乔某才得以顺利完胜高桥。他曾无数次地问自己，若没有静子的相助，自己能扳得倒高桥吗？答案是——否。

在这样的情形和背景下，若出卖或趁势逮捕静子，以他的性格和人品，他会认为自己是在恩将仇报。就像后来章唯质疑他的，纵观整个大局，在乔某准备退出军统的前提下，静子的存在，对他这个即将退隐的所谓卧底，已丧失所有的作用和意义，而在江达轮上逮捕静子则恰是最佳良机。

因此，章唯指责乔某出于私心放走静子，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但另一层原因，乔某并没有拿出来反驳章唯，毕竟是未知数，那便是范轩杰和重庆特高课双方会否让他退出江湖。后来的事实证明，不仅范轩杰和静子不容许他归隐市井，就是他本人亦无法放手。

巧巧的酒桌上，不仅乔某心神不宁，在他的眼里，章唯同样心不在焉。他一直没时间问她，凌剑飞到底遇上什么样的危险了，他现在可安好。但从章唯的神情上和频频望向范轩杰的目光上，或许她亦尚未可知。

奇怪的是，范轩杰明知章唯因惦记凌剑飞而在求得他的一个答案，可他就是对她急切的目光视而不见，莫非他亦并不清楚或凌剑飞已然遭遇了某种不测？

一顿酒足足喝了近三个小时。重庆的冬季，围炉吃火锅是重庆人最乐意的一桩享受，一顿酒喝个五六个小时的事常有。

章唯可等不及呀，她借机上厕所让巧巧把下火锅的料减去多半，这才把时间缩短为三个小时，在其他人纷纷离席之际，她把也准备溜走的范轩杰给堵住了。这位仁兄还欲把糊涂装下去，一边走来乔某，一左一右把他按坐在原位上。

“老大，求求你了，快告诉我剑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章唯双手抱拳向范轩杰频频作着揖，眼泪霎时盈满了眼眶。

范轩杰叹一口长气道：“你问我，其实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或许已经没事了，也或许如愿把老王捞了出来。但我要明确告诉你的是，军统他是没法混了！”

未料回答他的是章唯的喜极而泣：“只要他人还在就好，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由此可见，章唯爱凌剑飞至深至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