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王岩其人
伸出略微颤抖的手,凌剑飞拨通结业证书上的那组电话号码。从今天起自己将成为一名抗日特殊战线上的战士,那种心潮起伏的激动不是言语所能表达万一的。
“您好,这里是军令部一厅人事处。”对方是名女性,凌剑飞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马上说出自己的名字并报上短训班的学号。
“欢迎您,请您现在去南岸三号轮渡码头,那儿将有人接待您。”女子说罢便挂了电话。
凌剑飞顿时有些蒙了。三号轮渡码头?去那儿干嘛?昨晚还曾幻想自己将走进一幢戒备森严的大楼,翻开自己神秘而刺激的特工生涯第一页。而现在电话里要他去三号轮渡码头,难道是去当一名售票员或者轮渡上的服务员,从最底层的暗桩小特务做起?搞没搞错!
然而命令是必须服从的,至少从这一刻起,自己已成为一名准军人,若果真如自己所猜想的,还不如随便找一家招兵站,战死沙场也好过当一名碌碌无为的小特务,报仇雪恨从何谈起。
叫了辆人力车赶到南岸三号码头,买了张票,沿台阶拾级而下,凌剑飞欲从纷杂的人群中找出那个将与自己接头的人,从栈桥而趸船,凌剑飞终于放弃了无谓的甄别,毫无意义嘛。
渡轮徐徐靠岸,随着拥挤的人流,他神情沮丧地登上了船。来者应该辨识得出自己的,否则电话中的女子不会让自己直接来这个码头而没有其他交代。
凭栏观望两岸山水,是凌剑飞乘渡轮时的最爱,既可消磨时光,又乘隙一览两岸景致,何乐而不为。但今天他却没了这番兴致,垂头丧气地盯着眼前浑浊的江水,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几欲令他扎进江流中,一了百了。
搁在船栏上的胳膊突然被人轻轻撞了下,他挪开了些,可接着又被撞了下,他扭头正欲呵斥对方,却惊喜交加地嚷了声“王叔,怎会是您?!”
竖指唇边轻嘘一声,身着一件灰色棉长袍像个小职员的王岩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一早就看见你了,像个斗败的打鸡,以为自己被发配了?”
凌剑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正是么?摸爬滚打横踹直摔了整整三个月,莫名其妙地被打发到这个地方,不窝火么。”
王岩呵呵笑道:“有你王叔在,不至于那么惨吧?剑飞,我还要赶着去见个人,咱们长话短说。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厅的人了,去哪个部门还未定。约你到这儿,是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贴身盯死某个人,这人是厅里的,你是新人正适合。但最主要的是,他是我秘密调查对象,这事暂时与厅里没关系,懂了吗?我有个助手小安,他负责与你单线联络。有关被调查人的资料放在悦来客栈0室床头柜抽屉的底板背面,这个客栈将是你未来一段时间的落脚点。你的身份是来投靠重庆表哥的肄业大学生,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而暂困客栈,详细情况资料上都有,照上面做就是。”
一改刚才的颓丧,凌剑飞激动地搓着被寒风冻僵了的双手,情绪高昂地说:“王叔,没想到一上手就派给我这么神奇刺激的活儿,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瞧着好了。”
渡轮长鸣一声即将拢岸,王岩拍了下兄长遗孤的肩膀一下,颇带感*彩地说了句“我看好你”,转身随着人流走向渡轮船舷出口。
约半小时后,换一件黑皮大衣脚蹬铮亮皮鞋犹如一商人的王岩现身南街口拐角,左右扫视一眼后,闪进路旁的一家酒店,径直由楼梯登上三楼,敲响07号房间门,房门打开瞬间他几乎是扑了进去,与立在门侧一位学者装扮和气质的中年男子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老莫,好久未见了!”
“是啊,老王,小一年该有了,你好像老了不少?”
“你是想让我夸你年轻是吧,也年轻不到哪儿去,不是因为我这次犯了错,你我也见不了面。”
老莫沉吟少顷说:“别太往心里去,事情已然发生,形势复杂,重要是总结经验教训。”
“上面什么指示?”王岩问。
“你这边的上面什么意思?”老莫反问道。
“还没敢上报,军情局特二处范轩杰想压一压,看能不能把一厅那个真正的日谍挖出来再做打算。”
“可你想过没有,若揪不出来呢?反被人举报了,你会很被动。”
“难就难在这儿啊!即使上报,估计无论是军令部或军情局,都不愿这事张扬出去,目前主要还是看范轩杰的意思了。老莫,这事儿还牵连到一个青年学生,正是他看出这里面的道道的,所以他将是第一个牺牲品。”
“怎么回事?”老莫纠了下眉头。
王岩遂将乔某是如何介入其中又是怎样一个背景大致跟老莫说了说,语气中甚是惋惜。
老莫思索少顷后说:“老王,我看你是在他们这儿呆长了某些方面被同化了吧,对一个无辜甚至于有功的少年,你好像也赞成这样的处理方式。”
微蹙了眉头,王岩说:“无论敌我,这是保密工作的必须手段。我也为之痛惜,这是一棵挺不错的苗子,范轩杰还打算着力培养呢。”
“你目前的处境怎样?”老莫瞧出他的难处,转换了话题。
“好得不得了。”王岩苦笑着说。
“尽力收敛些吧。特委的意思很明确,要你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深深地扎下去。”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独立师的编制已正式取消,想上前线打小鬼子都没处使力了。军情局试图掌控军令部特务势力的想法由来已久,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想来他们是不会放过的。我考虑借这个机会,进入军令部,范轩杰可助我一臂之力。”
“好哇!”老莫兴奋地拍了他大腿一巴掌,疼得他大喊一声“不是你的腿呀。”
老莫哪管这些,接着说:“太好了,你的想法跟特委不谋而合。现在是我们地下战线扩张的绝佳时期,一定要把握住了。”
俩人具体商谈了一下今后工作的策略后,王岩先行离开,老莫将他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
走出酒店,徒步来到另一条街,王岩找了家有电话的铺子,让助手小安开车来接自己。小安说,正好有件事告诉他。约一刻钟后,小安开着车过来了。一上车,小安便告诉他,范轩杰半个小时内打了两个电话过来,让他去他那儿一趟。
会有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待王岩走进范轩杰的办公室,却见乔某也在那儿,他不由得一愣,范轩杰真要对这小子下手了?
范轩杰自然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信号,笑了笑对他说:“你这家伙一早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
“打麻将三缺一是吧?你怎么来了的?”后一句他是对乔某说的。他身边坐着郑传风,在王岩看来,他将随时出手制服毫无防范之心的乔某。
知他心思的范轩杰安抚性地伸手让他坐下,说:“他送来一件你极其感兴趣的东西,已经送到技术科去了,马上就好。”
“什么东西?”王岩似随口问了声,坐到郑传风一侧,其实他蛮可以挨着乔某坐的。
早上,乔某还赖在被窝里,老韩头在外面敲着门,说给他看样东西。
乔某还想赖会儿床,便让他十分钟再来。十分钟后,老韩头还真的来了,乔某没奈何地起了床,打开门凶他一嗓:“吵啥吵,好不容易逮着个睡懒觉的机会,被你给搅黄了。”
老韩头颇委屈地说:“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王妈吵我,我才懒得理你。”
乔某不由问:“又赖王妈啥事了?”
举起手上的一个小玩意,老韩头说:“为这个。”
俩眼蓦然大睁,老韩头手里拿着的竟是一个微缩胶卷,乔某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厉声喝道:“哪儿来的?”
被他吓了一跳的老韩头忙告诉他,是洗衣服的王妈交给他的。乔某让他立刻把王妈叫来。老韩头走到门外大喊了声“王妈”,王妈边大声应着,便颠着双小脚进来了,一瞧乔某手里拿着的胶卷,忙解释道,是一早准备清洗他那件皮夹克时,从兜里掏出来的。
乔某蓦然忆起多日前嘉陵江边的那一幕,这个胶卷一定是高俊撞他那一下时塞进兜里的,可日本人仔仔细细搜过的呀,不可能啊!
接下去王妈的说词始令他释怀,他的兜里有个破洞,是从那儿漏下去的。
乔某当即意识到高俊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这个胶卷的重要性,如此这般,鬼使神差地他再次来到范轩杰这儿,而并非如王岩想象,是范轩杰欲灭他的口宣他来的。
就在王岩暗松一口气时,范轩杰朝他使了个眼神,他随他进入他里间的休息室。
关好门的范轩杰伸手点了他一下后说:“你呀,太沉不住气了,要坏事的,乔某多精啊,你以为我会不跟你打招呼对他下手?”
岂知王岩却问:“你会对他下手吗?”
范轩杰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比你更不想。但为了保住你我的项上脑袋,不得不这么干哪,若不然我何苦巴巴地把他要了来。现在他又拿来高俊的这个破玩意,同样又一次要了他的命,明白吗?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也太重要了,后患无穷啊!”
此刻,王岩心情的沉重无以复加。
就乔某目前所知晓的秘密而言,哪一条都足可置他于死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