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不期之战

经常熬夜的人大都有这样的体会，凌晨两三点是人最困的时候，一旦熬过了这个时间段，人的精神逐渐从困乏中清醒过来，到了清晨天亮那会儿，伴随着一种解脱感，又进入一种精神低迷乃至涣散状态。

这天清晨六点多钟，东方天际冉冉升起的太阳唤醒了沉睡的山林，徐徐拂面而凉爽的山风里，各种鸟儿盘旋在袅袅雾霭中尾随着一列车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轰鸣的马达声把草叶上的露珠都给颤到了地上。

蜿蜒的车队驶进了一个山口，爬过前面的盘山公路就到下一个宿营地了，地图上标着是个小县城。一路过来的两个宿营地均为当地兵营，到了县城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乔某，脸上露出对下一个目的地小小憧憬的微笑。

韩滨依旧是一脸的严肃，手里举着望远镜专注地遥望着前方，经常一站就是一个小时。小庄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对乔某说，他就是喜欢摆这个造型，一来酷，二来给上峰兢兢业业的印象。他这么说虽有失偏颇，但韩滨老板着一张脸也确实不讨人喜欢。到今天第四天了，他和乔某说过的话，每天就从没超过三句。

乔某乘坐的车快速驶过山口，他仰头看去，一面断崖仿佛压顶而来，让人心里碜得慌。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反应，他站起了身，扭过身子回头望去，突然一把从韩滨手里夺过望远镜，瞭望整面断崖。

由于薄雾缭绕，加上车子的颠簸，断崖面景物略微模糊。蓦然报话机里传来前驱队的呼叫，前方盘山公路遭炸毁，当地人正在抢修，让工兵连迅速赶往现场。

乔某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又转过来望向断崖那方。前方路毁，身处断崖之下，南北均为山峦，日特若此时炸毁断崖，便将形成一个东西围堵南北夹击之势，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他立即语气急促地对韩滨说：“韩营长，让车队以最快速度通过断崖，卫队侧向戒备！小庄，车子掉头往回开！”

或许韩滨也意识到那面断崖可能造成的后果，立刻通过电台复述了乔某刚才的指令，而小庄亦来了个小角度快速转弯，险些把乔某和韩滨闪出车外。此时他们的车距离断崖约两百米，中央车队则刚刚驶过那面断崖。随着韩滨的呼叫，几辆满载卫队的车驶向路边，卫兵们纷纷跳下车，迅速形成对两侧山峰的警戒、攻击之势。

此时在乔某的镜头里，后卫部队正紧随中央车队驶过山口那面断崖，恰在这时，轰轰然一片巨响，腾腾升起的尘雾和硝烟中，那面断崖像天塌下来一般砸向地面，炸药的威力加上断崖倒塌带来的惯性冲击波，腾起一片烟雾尘埃遮天避地，将后卫部队和中央车队拦腰截断。

事后乔某那个后怕，若非这片烟雾尘埃的遮蔽，会酿成什么样的恶果孰难预料，因为道路两旁的枪声随即骤响，若目标清晰明确，老蒋还活不活在人世都很难讲。

后来，静子也承认，由于炸药的当量他们没计算好，以致功败垂成。

爆炸声刚响起来那会儿，韩滨已经跳下车快如脱兔般边朝总裁座车奔去，边对小庄喝道：“保护好小乔！”

而这时业已跳下车的乔某却已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给震蒙了，正略有些懵懂地朝爆炸处张望着。小庄一个飞身鱼跃把他压在身下，枪声便在这一瞬间爆响。小庄一边睁大眼睛寻找目标，一边大声喊着让乔某趴着别动。

乔某四下搜索着问他有没有多余的枪，小庄边问他会打枪吗，边朝他扔过来一支手枪，说是只能让他防身用。乔某接过枪，也确实派不上用场，眼前烟雾灰尘飞扬，根本看不清什么物体。

但他却看到一拨拨的卫兵们端着手中的卡宾枪舍身忘死地朝道路两旁边射击边冲过去，他们这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带有盲目性地欲把敌人阻隔在手榴弹的有效投掷范围外，一旦让敌人接近这个范围，几颗手榴弹便可将总裁和中央大员们的座车掀翻，车翻了，人当然也玩完了。

爆豆般的枪声中，卫兵们不断地中弹倒下，可其余活着的没一个退缩，仍亡命般向前冲去。

乔某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了脑门子和眼睛里，他纵身跃起，从一个负伤的卫兵手里夺下一把卡宾枪，迎着硝烟，迎着弹雨，向前冲去，小庄怎么喊都没有用，只得跟在他后面，警惕地防范着随时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营长下的命令，乔某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自然脱不了干系。同时，他也意识到乔某的非凡之处，若不是他的提前警示，现在的局面恐怕愈发不可收拾。

不知跑出了多远，乔某终于可以清晰地看清前方的景物了，仅百米外至少纠集了二三十个日特，正边持枪扫射着，边朝这边冲来，而众卫兵们亦迎着他们冲去。就在这双方均清楚地看得见对方的刹那，似乎俱都愣了愣，先前的盲目突然一下变得有目标有针对性了，生命的宝贵这时一下凸显出来。或许是战术素养，或许是生命的可贵，敌我双方所有的人几乎一下全都趴下了。

为什么说是“几乎”而非全部？却原来是乔某先前认识的那一对巡逻的老新兵中那个新兵，竟然还在愣愣地往前冲去，这不给人家当靶子吗？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身后的老兵虽然已经来不及扑住他，却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可乔某依然看见他倒下的身体头部流出了鲜血，显然他已中弹。

乔某快速匍匐跃进到新兵身边，还好，老兵边扪住他头部的伤口便对乔某说，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双方一顿猛烈的扫射后，乔某身边不远处的一名连长大喝了一声“全他妈给老子干掉！”训练有素的卫兵们一部分原地射击，一部分快速匍匐向前接敌。当下的战况，持久战显然于对方不利，而我方必求速战速决。

第一次经历如此激烈实战的乔某，从最初的张皇失措中镇定下来，这会儿觉得挺好玩的，一眼觑见了一名倒下的狙击手身下的一把狙击步枪，一个连滚翻爬到了他身边，从他身下拽出枪，下面就真的太好玩了。一个稍微的瞄准，食指一扣扳机，十字镜头里便栽倒一个。可惜弹仓里只有五发子弹，枪枪命中，报销了五个小鬼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自乔某的身心迸发而出。同样是杀人，可这次他却是杀得这般的酣畅淋漓快意人生，他一时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因为眼下杀的鬼子？却又不全是这个原因。很多年以后，他才想明白这个问题，自己骨子里有种嗜杀的本性，只不过是在这次短兵相接的战斗中激发出来了而已。

卫兵们在那位连长的率领下，正在追逐十余名窜进山林的小鬼子，小庄一把拉起尚在愣愣瞧着的乔某。

“快起来吧，难不成你还没过够瘾啊，枪法挺不错的。”

乔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中央车队那边望了眼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庄摇了摇头说：“这次有得于副局座和韩营长受的。”

乔某却不解地说：“这应该属于正常范畴内的事吧？”

从他手里拿过狙击步枪扔给跟前经过的一名士兵，小庄说：“我在这个队伍里一共呆了四年，这是第一次总裁遇袭，有多严重知道该知道了吧？”

第一次？乔某浑身的冷汗一下炸了出来。如果没有他的所谓1号行动计划，就没有这个第一次。一个国家最高首脑的出行，属于最高端机密，正是由于自己的这个计划，才把总裁暴露在日特面前，才有了这个第一次。如此说来，这个第一次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自己怎么就让这个第一次发生了呢？

从启程到现在，自己仿佛置身事外，眼瞅着韩滨忙来忙去，还因他冷落自己而介怀，如果自己主动些投入些，这个第一次会否发生？

“你想什么呢？”小庄拿拐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这次遇袭本不该发生的。”他突突然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庄也思索着说：“我也觉得是的，当然有点儿马后炮。这个地形适于伏击，前驱队的指挥官怎么就没有一点预知？”

乔某却说：“不全是他们的问题。这一路过来，神经一直绷得太紧，而前方遇阻的情形时有发生，脑子有时就麻木了，对外界的反应开始变得迟钝，这就是日本人要的心理战。”

他的这番话对于小庄显得有些高深了，但在少将面前却得到了理解和认同。

电台里不断传来各种呼叫声，工兵连的士兵一部向盘山公路那边奔去，抢修道路，一部跑向断崖处，清除岩石迅速辟开一条道，以利后卫部队通过。这一段时间需要多长，谁也不知道。

因中央车队那块儿辟出一块警戒区，乔某靠在车旁往那边看去。惊魂初定的中央大员们大都从车里出来了，一则察看现场情况，二来透透气，蒋委员长依然坐在车内没有下来。

乔某瞧一眼四周，群山环绕的这片谷地，现场尚处在一片混乱中，一切均裸露在阳光下，一旦……他朝人群中搜索着看去，发现韩营长和少将正呆在一块儿，马上拔腿朝他俩奔去，还没到跟前，那俩也发现了他，少将向他迎了两步。

“你还好吧，没伤着吧？”

乔某摇摇头说：“少将，这儿不能呆了，请马上把所有的人撤往山林里，万一日本人的飞机……”

还没等他说完，韩滨已经跳到一辆吉普车上，大声呼喊着指挥外卫加强戒备，让内卫们立刻护送中央大员们撤向山林，少将则往总裁座车那边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