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端倪初现
太阳刚懒散地沉入西天,月亮就悄然地跃上树梢搔首弄姿。
康乐药房的后门先是露了一道缝,探出个脑袋来东张西望一番后缩了回去,接着闪出一个身背药箱的中年男子,同样四处打探一眼后,快步走向巷口停着的一辆马车,纵身一跃坐了上去。马车夫挥了下手中的马鞭,马儿喷了个响鼻,迈动四肢跑了起来。
这边的马车刚一启动,街的另一头,跟凌剑飞一块儿来的老付,跨上身边的自行车弓着腰猛蹬而去。马车一跑上街头,它的后面,章唯的一个手下、也是货栈的小伙计也骑上一辆自行车远远地缀着。
背药箱的中年男子是特高课丰都情报站站长龟田三郎,塞蒙夫人一行和重庆方面之间的联络,现在靠他的情报站中转,水野的电台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启用,以防被侦听。马车驶出丰都北城门后,加快了速度,马车后缀着的自行车上的小伙计弓着的腰,令龟田嘴边的笑更灿烂了。
约一小时后,马车驶到大祥镇的十字路口,往右拐时,一辆自行车靠了过来。龟田跳下马车接过自行车,自行车上的人跳上马车,一个完美的交接瞬间达成。马车继续往右驶去,龟田骑上自行车和它走了个反向。不久之后,小伙计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歇了会儿脚,继续跟上马车。
你使你的脱身计,我用我的障眼法,不就是累点儿吗?
龟田自然没有料到这一招,在他的眼里,他的敌人就是章唯,打了多年交道,谁还不了解谁呀。
蹬着自行车骑行了约半个小时,前面就要到一个叫舵口的村庄了。龟田抬腕看了眼表,已经快八点了。他在村口的草料屋旁下了车,把车子往墙沿上一靠,从药箱里掏出短枪,向村口摸去。
泥土路直贯村子腹地,一眼望过去,三两村民无事在村里东游西荡着,全是熟面孔。作为一名医生,龟田时常去各村出诊,这么多年下来,十之八九的村民他都认识了,即便有的不熟悉,但从装束和谈吐举止上他基本能辨出是否本地或本村的。
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龟田大大方方地进了村子。有村民跟他打着招呼,他边热情回应着,边往四外打量,确定不存在可疑迹象后,脚下加快了步伐。
舵口村是个比较大的村子,村里贯通着多条通往村外的路,加之每栋屋子与屋子间的间隙,生人进来了,就彷如进入了一座迷宫。
老付和小霍现在就遇到了这样的状况。前天,老付跟踪龟田来到舵口村,确定他不是使的障眼术,而是极有可能前来联络后,便基本锁定了。这两天,小霍的任务就是蹲守舵口村,找到塞蒙夫人的藏身处,而老付则负责盯死龟田。
可小霍毕竟是个生面孔,频繁出入村子必然引起村民的怀疑,打蛇不成反而惊了蛇。除了昨晚他混进村里走了一大圈,险些迷路走不出来,其余的时间,他和另一名伙伴在村外选择一个制高点监控村里的异常动静,所以他对村里的道路情况基本还不大了解。
老付跟踪龟田进了村后,马上与小霍联络上,三个人分头进了村子,却像走进了迷宫,一边提防着被村民发现,一边各处乱蹿,七绕八绕,绕了个分不清东西南北,最终总算绕出来了,累了个贼死。
好在一直在村外监控的人有个好消息,还没见龟田出村,这进一步证明塞蒙夫人就在舵口村。
获知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凌剑飞和章唯却为两个难题给难住了。一是如何进入舵口村而做到不打草惊蛇;二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寻觅到塞蒙夫人的准确藏身地。
舵口村没有章唯的眼线是眼下的最大难题。村子太大,道路纵横交错,外人如入迷宫,加之村民对外人的警觉性一般都比较高,一旦被发现,一传十十传百,无疑向日本人发出了信号。
凌剑飞一提出乔装混进村子的建议,便被章唯给否了,她太熟悉当地的民风民俗了,即便她的人以推销货品的名义进入村子,龟田必定能够嗅觉到危险讯号。
章唯提出的办法是,从前来货栈的舵口村村民中,找出一个或两个认为比较靠谱的,让其打前站摸清村里谁家住进了可疑人物。毕竟塞蒙夫人一行人数众多,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藏在村里,难度极大。
在所谓靠谱的认定上,凌剑飞和章唯之间又起了争执。章唯认为比较适用于拿钱收买,谁不爱钱呀。但凌剑飞则倾向于抗日觉悟,没有这样的觉悟,光靠金钱收买缺乏主动性。
拿他幼稚的想法没辙的章唯问他这个觉悟的度如何去把握,她和舵口村的人仅是生意往来,未必嘴里*日本人的人就是觉悟高。
凌剑飞反问她,这些人中就没有她特别熟悉的。
章唯说,他们主要的任务和目标就是监视龟田情报站,不玩发动群众抗日那一套,她作为货栈老板和小组负责人,少有接触到一般民众的机会。
“那老魏呢?他经常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应该比你了解吧?”老魏就是凌剑飞前来联络那天,前面柜台的半百男子。
章唯双手一拍,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只想着用钱解决一事上了。老魏接触人多,也比我会看人,我找他来问问。”
她走到门口掀帘让老魏找人替一替,有事跟他商量。
老魏进来后,听凌剑飞和章唯把各自的想法一说,他马上笑了,说:“我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其实把你俩的建议一揉和,事情比较容易办多了。舵口村的人有些我是很熟悉的,不谈觉悟,光讲人品有些人真挺不错的,有时托他们办个事,挺热情也挺靠谱。俗人嘛,再施些小恩小惠什么的,十成不敢说,八成的把握我是有的。”
章唯高兴得双手拍了个响说:“难怪剑飞说我不晓得发动人呢,经你这么一说,这个难题基本就解决了。”她高兴起来的一个习惯动作就是拍巴掌,叫凌剑飞时直呼剑飞的亲热劲,也让老魏窃笑不已。
“你看中的这些人最近都来过没?这个可等不得的”凌剑飞问老魏。
“这个没问题。哪天都有舵口的人来买货,让他们带个口信就是,我的面子好大的哦。这样,保险起见吧,我直接叫村长来好了,要说靠谱他应该数第一。”老魏乐呵呵地说。
“秦村长啊,我见过,不熟,但觉得这个人挺不错,就是他了。老魏,把这事办好了,我发你一笔奖金。”章唯比他还高兴。
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事宜要等见了这个村长再议。
大约下午三点,老魏领了个人进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脸的敦厚却不失机敏,老魏挺郑重其事地给双方做了个相互介绍。
“这位是老秦,舵口村的秦村长,管着大几千号人的大村长。老秦,我们老板你该认识的,这位青年才俊是重庆来的凌特派员,他有挺重要也挺机密的事情要跟你谈。先都坐下吧,我去沏壶茶来。”
一听凌剑飞特派员的来头,秦村长顿时有些紧张了,可当他再次打量一眼凌剑飞后,眼里不免露出一丝狐疑之色,这也太年轻了点吧,不过挺威武的。
“秦村长,今天的谈话属于绝密,您能保证不向外泄露吗?”章唯的开场白令秦村长紧张之外略显慌乱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怎么说我也是在党的人(千万别误解,他在的是国民党),严守组织秘密是第一原则。”秦村长就像个老农一样连连点着头。
凌剑飞自然看出他眼里的疑惑,便故作老成地说:“您别紧张,先向您了解一些情况。村里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哪家住进了陌生人?或者有可疑的陌生人出入村子?”
似乎挺认真地想了想,秦村长才说:“一千多号人家,走亲访友的少不了,平时没怎么注意,这得回去摸摸才清楚。”
“秦村长,他们不是一两个人,有一伙,十来个人左右呢。您回去找可靠的人打听一下,其中有一个金发外国女人。”见凌剑飞表达得不是很清楚,章唯补充道。
“外国女人?”秦村长似大吃一惊。“这我可的的确确没见到。不过,这样的人村里有人看见了,应该早就传开了。你们……能确定这件事情吗?不,不,我说错了……”
“这伙人肯定就在你们村子里。”凌剑飞为了稳定他的情绪,使用了肯定句。“他们在,这个外国女人就肯定在。您好好回想一下,村里有没有谁提到见一伙人进入过村子。”
“没有,肯定没有。”秦村长也肯定地说。“虽然七七八八管的事儿特多,但有这个事我肯定知道的。十多个人,一个班哪,那得多大动静。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半夜里进的村。这么多人,一般人家也住不下,至少得是个大户人家。”
凌剑飞接下去跟他说明自己的人无法进村的现状,希望他打听情况时要仔细,人得靠得住。
秦村长忙直点头说:“这是晓得的,有个词叫打草惊蛇,就是指的这个。”
一直蹙着眉的章唯这时试探地问:“秦村长,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我们的人带进村里,不多,一两个都成,比如说是您的某个亲戚?”
秦村长马上道:“这个不成问题,谁家没个亲戚呢。”
章唯又拍着巴掌喊声“太好了。”她和凌剑飞商量了一下,她和凌剑飞是不能去的,要去就是老付和小霍,今晚趁天黑就跟着秦村长进村,事情到此已经成功一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