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绰想起了章乔,上一次他派人去章家,试探章家对于朝廷的态度,但章乔并未给予明确的答桉。
此时想起这事不禁大骂:
“章乔这老奸巨猾的混账,没想到如今快要火烧眉毛了,还要遮遮掩掩,对我们和嬴渠梁两边应付。”
骂完又盯着杜象道:
“这一次你亲自去章家,就说嬴渠梁已经动刀了,他们必须明确表态,要不要跟我们一条心,如果他再躲躲闪闪,就说我们会将他视为世族的敌人,以后我们成功了必让他章家家毁人亡!”
杜象吃了一惊:“家主,章乔好歹曾是上将军,军中势力很大,话说得这么重,不好吧?”
杜绰恶狠狠道: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老东西根本就是在骑墙观望,不愿意先出头,但如今梁元那小子变法以后,朝廷实力越来越强,变法派步步紧逼,我们还能等他章乔一直磨蹭吗?若是我们不说得狠辣,他们章家会一直观望下去,到时候咱便要被嬴渠梁和梁元这两小子给各个击破了!”
杜象才智比较平庸,很少有什么过人的见解,不过因为善于逢迎上意,这才被杜绰委以家宰之位。
像杜绰这样凶残暴虐,不择手段的家主,杜家很多人才都不愿意在他手下任职。
听杜绰如此分析,杜象终于懂了,拱手道:“还是家主厉害,有家主这样的雄才,何愁杜家不能永世兴盛呢?”
杜绰大笑,得意道:
“哼,有本主在,嬴渠梁小儿别想翻天,只要章家表态了,其他几个大家必定自发跟随我们,你即刻前往章家,若是章家表态与我杜家联合行事,你便让章家立刻筹备兵马粮草,待到时机到了,便与我们……”
杜象恭顺地拱手道:
“诺,家主行事之勇,见识之深,杜象不胜钦佩之至,我这便前往章家,全力促成杜章两家联盟之事!”
杜绰点了点头,眼中闪着凶光:
“本想利用甘龙之死施压嬴渠梁,让他们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因此折损本主心腹,我们,只有让嬴渠梁一干混账彻底消失,方能护住杜家封地了!”
章家家主章乔拒绝了杜家直接公然反抗变法的提议。
杜家和章家的封地相临。
杜象很快秘密带着厚礼来到了章地章乔府邸。
朝廷的郎官已经来过章家了,章乔已经知道了杜枭违法被处极刑之事。
对于杜象的来意,章乔心知肚明。
听完杜象要章家表态与杜家联盟的话,章乔不像上次那样说得委婉了,直接是拒绝了杜象。
再次被拒,丝毫不给他杜家家宰的面子,眼见无法完成任务,杜象恼火了。
他瞪着这位已经退隐的老将军,质问道:
“难道章家是要支持变法么?人家给你儿子一个卫尉,你们章家就给人牵着鼻子走啦?”
“老夫愿不愿意支持变法,不关你杜家的事,回去告诉他杜绰,章家世代忠于秦国,本主自有主张!”
章乔冷冷的说着,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威严透了出来,令人发寒。
杜象这才想到面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可是只勐虎一般的人物啊。
尽管已经老了,但他眼中,依然是精光四射。
尽管已经退隐,但在军中,依然有很强的号召力啊!
杜象想到这里,不敢再态度嚣张,杜绰要他传达的威胁性的话更是一句也不敢说,匆匆向章乔赔了个不是,逃了出去。
而章乔却是毫不在意这些小人物。
他完全不喜欢变法,变法他也一定会反对。
但他绝对不会和杜绰一起做傻事。
在他看来,杜绰公然与朝廷作对,是十分愚蠢的行为,是在谋略上很弱智的表现。
说句实话,章乔对杜绰这样从末做过正经官职,从未经历过宦海沉浮,完全靠祖辈才得以拥有封地的人,极为不屑。
这样的人,看起来势力很大,看上去很厉害,事实上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有体验过战场上的生死厮杀。
这样的人,只会将平日里鱼肉百姓,挤兑其他世族的本事用在朝局上,看似心机深重,实则幼稚可笑……
在他章乔看来,唯有能忍耐,能狠辣,行事周密,能等待时机,方能成就大事。
据探报,章乔已经知道,杜绰,甚至包括近来找他的赢虔,不过都是别人的工具而已。
还想来拉拢他,根本痴心妄想。
章乔的心中,已经有了谋划。
这个谋划,万无一失。
虽然这样行事,很不符合他给人的形象,甚至也不符合他的品性。
但他现在,已不是什么秦国的将军了。
他,只是章家的家主!
只是……可能会连累到自己那愚忠的二儿子。
罢罢罢,章华也不小了,他最终不会不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的。
想到这里,章乔的内心平静了许多,也更加确定了:他一定要做成那件事情。
现在,“那件事情”已经在悄然开始了。
甘龙的葬礼办得很风光。
该赏的,嬴渠梁赏了,该有的礼节,嬴渠梁也做了。
除了不能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为反法派甘龙送葬,能做的,嬴渠梁几乎都做了。
嬴渠梁对甘龙的葬礼这般重视,终于成功将自己和变法派逼死甘龙的流言蜚语毁灭殆尽。
但嬴渠梁的心头还是很沉重。
他认为自己还欠着甘家那个人的债,甘氏的债,他还没有还清。
如果不求得她的原谅,嬴渠梁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自甘龙病故,甘氏去了甘府,直到甘龙下葬多日后,也没有再回宫。
嬴渠梁为此感到不安,决定亲自去请甘氏回宫安顿。
甘龙一死,甘龙幼子已经被另外安置,所以,甘氏现在只有他嬴渠梁一个亲人了。
嬴渠梁带着景监及一干护卫来到甘府门前。
自杜枭之桉发生后,嬴渠梁加强了自己和变法派成员的警卫。
无论自己还是公孙鞅等人出行,身边都会有大批武士随行保护。
此刻,甘府看起来似乎已经衰败,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院墙里透了出来,让人感慨万千。
嬴渠梁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个因为政治而悲剧的女人,此刻过得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