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梁和公孙鞅就是趁着杜家不敢单独出头造反的时机,这才抓住机会果断出手解决杜枭,顺便再将杜家震慑一番的。
除了梁元稳妥的变法步骤使得世族们减少了铤而走险的欲望。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让所有世族不敢在还未结成一股绳的情况下,就单独向朝廷亮剑。
这个重要原因,便是前朝秦献公在位时期施行的改革。
那场改革,在国君直属各县施行了“初租禾”制度,有效增加了国家的收入。
因为国家有钱了,秦献公又因此建立了一支规模较大的直属于国君的亲军(梁元在推行军功爵时将这支亲军改名为卫尉大营)。
初租禾,又叫初税亩,是鲁国最早发明的。
初租禾制度即承认土地私有制,重新丈量各家土地,按亩征收谷物。
这有效杜绝了各家隐瞒不断增加的新开荒的土地,有效增加了国家的收入。
卫尉大营,乃是秦献公从国君直属各县招募的常备军,兵力多达五万人。
这支军队的人员组成同以往的军队是不同的。
以往的军队只有贵族和部分平民才能参加。
但秦献公的见识和胆识是超越前人的。
经历多年流亡才得以回国继位的他,敢于打破一切常规的束缚。
他认识到要想建立一支始终忠于国君的军队,便不能不在兵源上打主意。
于是,他首先宣布废除人殉,以此来拉拢下层人心。
其次,在招募卫尉大营将士的时候不限阶级,并严格选拔。
这支军队,允许并鼓励下层平民和奴隶参加选拔,一旦被征募,国家为他们分配土地,减免赋税徭役和建立合适的晋升制度。
这也是秦献公当年流亡魏国的时候,从吴起建立魏国武卒那里得到的灵感。
嬴渠梁现在的心情十分畅快,因为据章华派出暗中保护梁元的武士所报,梁元即将要回到栎阳了。
梁元曾对他说是要去找一个当世大才孙膑。
这个人他可没有听说过呀。
他此刻感到非常好奇:
“能让梁元这种大才都认可,还要不辞辛劳去找的人,究竟会有多厉害呢?难道上天真的开始卷顾秦国,要让秦国从此开始兴旺发达了?寡人真的很想见见那孙膑呢。”
杜地。杜家。
“家主,国君的郎官李任来了,说是要宣布君上诏书。”
杜家家宰杜象来到杜绰面前躬身禀报。
世族家的家宰专责辅左家主,是封地的最高官员。
杜绰吃了一惊,朝廷突然派郎官来杜地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联络其他各家筹备举兵的的事已经泄露了?但这些都做得很隐秘啊。
近来,杜绰不断地联络其他世族,并筹集反叛需要的粮草……
但这些并不容易着手,加上梁元又给出了三年限期,所以让他变得没有特别急迫,以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反叛准备。
杜绰想着反叛还没完成,对于朝廷还是得敷衍的,对于代表国君的郎官,他不得不予以尊重。
杜绰不耐烦地吩咐一声:“引他到客堂与我相见。
待杜绰来到客堂,郎官李任也到了门口。
李任带着数名军士昂首阔步走进杜家客堂。
李任先向杜绰行了一礼,随即到上位站定,对着下位躬身的杜绰,声音洪亮地宣达诏书:
“奉君命……杜枭悖逆,诋毁国君,违犯国法,已处车裂之刑……”
杜绰还没听完,脑袋已是嗡了几声。
他大为震撼,忍不住用着示威的口气大声道:“杜枭乃杜家功臣,朝廷也不顾念吗?”
想着自己不造反已是朝廷万幸了,这朝廷怎么敢向自己先动刀杀掉自己的心腹杜枭?就不怕自己立即起兵造反,或其他世族因为兔死狐悲而马上联合起来反抗吗?
李任当即义正辞严地高声反驳:“杜枭当众侮辱君上,形同叛逆,难道不该将他处以死罪吗?”
杜绰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迟迟不接诏书。
李任不禁瞪着杜绰提醒道:“杜家主,还不接诏吗?莫非你是同情那逆贼杜枭?”
一旁的家宰杜象也在向他使眼色,杜绰这才惊醒过来。
想着如果拒接诏书,便是形同公开谋逆,但现在却还未做好准备。
杜绰决定忍受这哑巴亏,吃下嬴渠梁和公孙鞅塞给自己的这枚苦果。
在李任再次催促下,杜绰终是强忍怒火接下了诏书。
“另外君上和公孙大夫让我带话给你,梁大夫招募游民屯田之策如今很有成效,这些游民一边耕作,一边演习战阵,朝廷为此实力大增,你且好自为之吧!”
李任用带着轻蔑地口气对着杜绰说道。
屯田法是东汉末年曹操弄出来的,曹操当年用屯田法,很快使得自己一方足食足兵,实力迅速变得强大起来。
这才有了同当时的北方霸主袁绍争战的实力。
杜绰听了李任的话又惊又怒,这不是赤裸裸地威胁他杜绰吗?
他以前也听家宰说过这件事,但这个时代从没有人这样做过,他也不以为然,不相信梁元弄一帮在他看来是废物的游民能做出什么名堂。
但此时听李任威胁似的提起,这才意识到了游民屯田策的重大影响。
朝廷不但能因此增加人口,还能获得大量钱粮,更能在……
杜绰想到这里感到惊恐,更不敢在没做好准备之前同朝廷决裂了。
盘算清楚,杜绰忽然转了态度,一脸和气对李任道:“杜象,李郎官长途辛劳,还不赶紧安排他去礼馆歇息?”
杜象懂得他的意思,也是对着李任打躬作揖笑着道:
“李郎官,请随我去礼馆休息吧,也好让我们杜家尽一尽做为君上臣子的敬意!”
礼馆是杜家招待宾客最高规格的客舍。
“哼,请恕我还有其他公务在身,实在没办法停留,杜家主就不必客气了!”
李任知道嬴渠梁和梁元对于世族的态度,他可不想跟这帮人扯上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说完便拂袖告辞了。
杜绰愣在原地,郁闷了半天才能反应过来:“一个小小郎官,也敢如此高傲么?”
以前还有谁敢对他这么冷澹和羞辱?他真的一时之间适应不来。
一旁的杜象也是愁眉苦脸:
“看这样子,想要举兵反抗朝廷,以后会更难了,那章家,也会更加顾忌,不愿意轻易同我们合作了。”
但杜绰想了想,最后还是恶狠狠道:
“但我们决不能退,必须要让嬴渠梁还有公孙鞅、梁元几个人付出血的代价!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继续加紧联系其他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