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芙拉和狄里克的争执,海之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匆匆换好衣服,穿过消毒通道,躺上树脂床。
隔离罩缓缓落下,床体也变得温软下陷。海之远闭上双眼,仔细聆听着扩音器中传出的通报和指示,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已经浮在一个空房间的半空。
由于已经太久没执行过任务,他的塑形过程显得颇为生疏。华尔裘蕾从出现轮廓到完全成形,竟比以往多消耗了将近一倍的时间。
“久违了,贝鲁层。”
“覆甲少女”轻轻转动头颅,很快便找到了那条出击飞行通道的入口,但“她”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先在原地将整个身体活动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工作人员关切地询问道。
“找找手感。”海之远答道。
华尔裘蕾在房间里盘旋了两圈,然后钻进飞行通道,途径反渗越大厅那段透明区域的时候,恰好看到站在透明管道下方的芙拉。
芙拉仰着头,像是在专程等待华尔裘蕾出现似的。几乎在海之远看到她的同时,她也抬起右手,张开五指朝这边做了个“抓抓”的动作,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表达某种不满。站在芙拉身边的小遥见她如此动作,一脸兴奋地睁大眼睛朝透明管道张望,似乎还在向芙拉询问着什么……
嗯?小遥?
海之远顾不上考虑“自己多半又被芙拉读心了”这个问题,仔细瞅了瞅,发现芙拉身边的女孩确实是海之遥——那头夹杂着粉红挑染的黑发实在是太标志性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
海之远早就向狄里克和诺娜打探过自己家人的消息,知道海之遥在他和芙拉落海的次日,便已被缇克莉丝、巫塔和诺娜小姐联手救了出去,此后就恢复了正常生活。得知妹妹平安的海之远安下心来,于是没有急于与家人联络。所以,海之遥应该还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才对。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贝鲁研究院?
莫非是庞培院长专门把她带来给自己一个惊喜?
海之远心中浮起一丝感动。
他朝着下方的两个女孩招了招手,然后猛地加速。华尔裘蕾顺着透明管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绕过比目鱼缸,消失在大厅尽头。
※※※
“他朝你招手了。”芙拉低声说。
“是吗?”海之遥嘿嘿一笑,“可惜看不到我哥穿裙子的样子,太遗憾了。”
芙拉默默地消化了一下她的感慨,问道:“华尔裘蕾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没错。”海之遥点点头,“可一想到里边的人我哥那个一本正经的家伙,我就好兴奋!”
“……”
芙拉诧异地瞅了瞅海之遥,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连拳头都攥起来了……
给海之远送行完毕,两人转身往狄里克所在的指挥台方向走去。刚刚走出几步,芙拉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把他从海里捞上来以后,试过给他穿裙子……”
“!!!”
海之遥“咔嚓”一声止住步子,目瞪口呆地望着金发少女。
这真是……冷不丁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然后呢?”
“不好看,就脱了。”
“哦……”
海之遥面露遗憾,却也未再多言。两人走到指挥台旁,老老实实地坐在临时设置的旁观席上,不敢去打扰在台上忙碌的狄里克和诺娜。
同样坐在这里的,还有姜潇大小姐和一如既往顶着满头红发的夏朗——狄里克之前对芙拉说的“伊贝罗电视台的人”,就是指夏朗和海之遥。
海之遥本该再过几天才去电视台报到实习,不料今天一大早突然接到“未来上司”夏朗的电话,说要带她去“熟悉一下工作节奏”。小遥懵懵懂懂地出门,被接上一部浮空车,抵达目的地之后才愕然发现自己竟进了贝鲁研究院!
她差点以为自己被“邪恶的撒宾将军”设了局,直到看见狄里克、看见诺娜,最后看见芙拉,并得知哥哥还在人世……
安心了。
不过,与她同来的除了夏朗之外,还有姜潇大小姐。姜潇带来了狄里克急需的华尔裘蕾装甲,所以他们刚刚抵达不久,狄里克就径直把海之远给打发到贝鲁层去了,导致兄妹俩都没得机会见上一面。
当然,海之遥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因为她已经得知缇克莉丝被困在了贝鲁层,生死不明。而自己的哥哥此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些失联的芬布尔之冬队员。
“堂堂芬布尔之冬,竟然只剩我哥了吗……”望着眼前的忙碌景象,海之遥忍不住喃喃自语。
“还有我。”芙拉接口道。
※※※
只因多了一个芙拉而没能当成“芬布尔之冬硕果仅存的力挽狂澜者”的海之远,冲出七号楼的飞行通道、冲出贝鲁研究院、冲出城市边缘、冲出戍卫部队建立的都市防御圈。
一路向南。
他不需要再去城南哨卡那个“第一现场”查看,也无须考虑西南区那个“主战场”。遥远却无比浓重的暴戾情绪,几乎从他进入贝鲁层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信息团。
它们在那里!
尽管恙袭击已被击溃,却有大群的贝鲁生灵依然在那里!
海之远猜不透它们的目的,却知道,它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甚至可能比上一轮袭击的声势更大。
那也是他寻找芬布尔之冬队友的唯一线索。
正常的恙袭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一分为二,超过半数的贝鲁生灵没有参与袭击,必然是遭到了严重干扰,而有能力在贝鲁层做出干扰的……
只有芬布尔之冬!
海之远一路疾飞,途中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汇报给贝鲁研究院。
“我认同你的想法,但记住,你的任务是侦查!记住!侦查!”通讯管道中传出狄里克的吼叫,语调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海之远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事风格是不是给这位上司留下了太多阴影……
“明白,我不会肆意妄为。”他连忙许下承诺,想了想觉得不对,又问道,“不过除了我之外,你还有人手派得过来吗?”
“你说什么?!”狄里克的语调从气急败坏变成声嘶力竭。
“没有,我是说,我不会乱来了”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海之远心中一阵无语,只得重复道:“我不会乱来了……”
“喂?你大声一点,我听不清你说的内容!”
“……”
海之远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而狄里克的声音一直没有停顿,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小、变淡。
“喂?喂!海之远?听到马上回答!你想去救人就去救,别切断通讯!喂……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