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年前开始,你就恨我,到今天也不曾原谅我。也好,恨就恨吧,好过被你一点一点忘个干净。”
谢卿卿心脏陡然一缩,她看着他似有痛色的眼眸,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胸口咚咚咚的跳动,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刚想要开口说话,乔霆邺却将车子再度滑入了行车道,往律师楼的方向开过去。
到了律师楼底下的停车场,乔霆邺把车停好,却并不着急下车。
他微垂着脸颊,半边脸被阴影罩着,看不清楚神色。
谢卿卿就要开门下车,他忽然出声,嗓音微哑:“卿卿,我知道我有错,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别走得太快,好不好?”
谢卿卿静默下来,她刚才的确因为乔霆邺的话而心里再度起了涟漪,但是,这就跟吸毒一样,一开始戒除毒瘾时总是困难的,被人诱惑,就容易功亏一篑。她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毅力。而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像四年前一样再重蹈覆辙。
她没有急着下车,转过来,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乔霆邺看她的眼神中有痛苦和挣扎:“卿卿......”
他伸手要来抓她的手腕,别谢卿卿轻易躲开。
她神色冷然的说道:“乔霆邺,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你是要让我上楼去签字来保护你心爱的小婉,还是带我离开,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乔霆邺伸过去抓她手腕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谢卿卿既像是了然,又似释然的轻笑了一声,她推开车门:“其实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七年前为什么会那样,我恼的,不是你误会我,不相信我,而是你的摇摆不定。我不需要一个心里还装着别人的男人,就像你,同样不能忍受一个被其他男人睡过的女人。”
她扶着车门冲他嫣然一笑:“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沈晓海,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双脚着地,她心脏剧烈收缩,像是被人突然从胸口挖了出去,疼,鲜血淋漓,就像是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满手是血的把她的那颗心从胸膛里取走一样。谢卿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原来不只是被人欺骗会痛,自己撒谎的时候同样痛彻心扉。
她把车门甩上,借着这一股丢出去的力气,才能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自己昂首挺胸往前走。
她率先走进通往律师楼楼层的电梯,乔霆邺随后进来。
她面色苍白,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各自站在电梯的一边,中间隔着一方距离,就像是隔着宇宙洪荒。
谢卿卿忽然想起来,他完成学业从德国回来,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时,离新加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沈晓海因为她进了警察局,她去饭店找她爷爷,在电梯遇上他,才知道她爷爷那天晚上约的人是他,两个人寂寞无声的站在电梯里。她还是感到紧张、忐忑,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期待,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害怕他看到那上面因为自残而留下的伤痕。
然而她等到的是什么?他开口问她,是不是跟沈晓海同居了。
她当时就笑了,刹那间所有的等待和痛苦都像烟火一样在空中爆破坠落,然后她也跟着那火光彻底堕落。
她笑看着他仰头,她说是啊,你有初一,我为什么不能有十五?
她说,祝你跟程婉生活和谐。
她说,我跟晓海也不错。
从此,他们两个往着彻底相反的两个方向走,再也不可能有交集。
直到.......
电梯猛的一晃,灯急闪了几闪。
谢卿卿登时感到害怕,四肢百骸有蚂蚁跟毒虫在蠢蠢欲动,她镇定着,咬紧了牙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顶上灯,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点儿小小的晃动,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下一秒,电梯停止往上,而电梯里的灯也在这一瞬间熄灭。
心底里潜藏压抑了许多年的那支猛兽忽然从牢笼里跳出来,在她心尖软肉上狠狠咬了一口,谢卿卿尖叫起来,双手抱头,整个忍瞬间滑落下去,重重跌坐在地上。
乔霆邺一怔,他低头看过去,就见谢卿卿脸色铁青,额头上冷汗急速的往外冒,身子抖得筛糠似的。
他从来不知道她怕黑。
“卿卿.......”
他试探着喊她,伸手要去扶她起来。
谢卿卿却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又似被拉进了某种他所不知的恐怖空间里,她尖叫着躲开他的碰触,口中喃喃不停的念着什么。
乔霆邺惊愕莫名,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两人一块儿长大,除了他在德国的那五年,两人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怕黑......不,这不是怕黑,这是.......幽闭恐惧症?
乔霆邺拿出手机来,想要摁亮屏幕,让她能够稍微平复心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乔霆邺听到她喃喃自语中的那模糊的几个字眼。
她说:别碰我,求求你,我不跑,我再也不敢跑了.......
很模糊,在乔霆邺,却像是清晰的针,每一根都扎到了他的心上。
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五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手机摁亮,亮光瞬间将狭小空间里的黑暗驱散。
乔霆邺缓缓伸出手去,将谢卿卿用力抓着头发抱住脑袋的那只手握住,他手指尖有一点儿湿漉,就着手机的光,他看到她头皮里一块一块斑驳的血迹。她刚才因为太过害怕,指甲抠破了头发,流出血来。
乔霆邺轻声哄道:“没事了,乖,卿卿,二哥哥在这里。”
他蹲着高大的身躯,朝着她一点一点儿挪过去。
谢卿卿被她抓住的那只手痉挛僵硬,维持着抓挠头发的动作柔软不下来。她睁大了眼睛,双目空洞茫然的看着他,根本没有焦距。
脸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也夹杂着泪珠,那惨白的小脸,映衬着她虚弱的模样,看得乔霆邺心头猛然一怔,剜心似的痛。
他不禁柔声道:“乖乖,别怕,我在这里。”
眼前的女人忽的哭了出来,“哇”喊了一声“二哥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