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他现在的处境也算是自顾不暇了,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给绿袖发什么书信,来给刑天争风吃醋?
事出必有因,花翻心想,既然李钰庭要这么做,这背后就一定隐藏着什么目的。只不过刑天这火爆的脾气实在太坑爹,别人还没怎么挑拨,他就很麻利地离间了。
“收到信以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花翻先问道,准备转移一下刑天暴怒的注意力。
刑天脸红脖子粗,怒气没有一点点点的消退,但话语之间已经透出了十分明显的后悔的意思。
他说:“后……后来,吾向吾家娘子发火了,再后来,吾家娘子就走了。”
花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刑天你还真是傻,被人家卖了还帮人数钱。我问你,这封信是你怎么发现的?”
刑天不以为然:“发现?什么发现?信件哪里有被发现的道理?这信当然是被那厮给送过来的啊!”
花翻顺藤摸瓜继续问道:“那我问你,这送信的人是谁,你可否认识?他是把这封信给了你家娘子,还是给了你?”
刑天一愣,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这信是半月之前送到这里的,那时候我与娘子才刚刚来到江于城,就有人送来了这封信,也没有专门说是送给我家娘子的,送信的应该是此地本有的居民,我与我家娘子并不认识……”
花翻看着他,眼珠一转,说道:“那既然如此,就好说了,很明显,李钰庭把这封信送过来,完全就是要挑拨离间,否则,他又不傻,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他怎么会这么正大光明的送到你们家来,一点都不避讳你?这岂不是,很奇怪么?”
刑天不说话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动摇。甚至还有一些慌张显露了出来。
花翻一不做二不休,接着推论道:“现在是战局正紧张的时候,此番是我们打了胜仗,局势越来越不明了,上官持盈再战场之上吃了亏,难免就想着在背地里玩阴招。现在,你与绿袖几乎是全天下所有的魔族之中唯一在我们这一边的。换做我是上官持盈,怕也是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地让你们出一点岔子,没有办法到战场上去的。”
刑天瞬间恍然大悟,他的脸色由发怒的涨红渐渐变为懊悔的青白。抬起脚来,向着石板的地面就跺,猛跺了好几下,声如惊雷起伏,坚硬的石板竟然被他给跺出了裂痕来。
“这……这又如何是好,吾……吾家娘子这下怕是不要回来了。”刑天声如洪钟,震得花翻耳膜发痒。
“别急,别急。”花翻安慰他道,“以我对绿袖的了解,她不会去很远的地方的,应该像你一样,只是在赌气而已,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或许一会儿就会回来也未可知。”
“不成,吾不能等也,不能等也,吾要现在就走,去找吾家娘子去。”说着,刑天一甩膀子,就要向门外走去。
花翻赶快拦住他,说道:“这又怎么成?你想想,若是你现在就出去了,绿袖若是回来,不是会找不到你么?”
刑天也犹豫了,急道:“你不是在这么?你先留在这里几日,等我找吾家娘子回来。”
花翻心想,上官锦年只给了她一天的自由而已,她现在堆了一大堆的事,又哪里有闲情逸致在这世外桃源住上个几天的?再说他们无非是吵架拌嘴而已,绿袖不会不知道刑天那喜欢暴怒的脾气,出去个两三天,必然会回来的……可如果直接跟刑天说她不想帮忙,又不太好。
于是她思考了片刻道:“唔……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换一下,我去找你家娘子,你暂且留在这里等着如何?江于城现在都是上官锦年的人,我找人比较方便。”
刑天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花翻的话又很在理。刑天找不出可以反驳她的理由来。
“那好吧,那就这样吧,吾呆在此地等待,拜托汝去江于城附近找找吧。”说完,还一本正经的抱了拳,对花翻作了一个揖。
花翻也只好还礼。心想,现在绿袖不在,也不好给他们两个谈及战事了。眼看着刑天一脸的催促,她也不好在此地多留下去,于是就告辞离开。
**
离开万泉镇的时候,天色还没有过午。花翻心想,既然上官锦年说她可以散心到黄昏时分,那她就绝对不要在黄昏之前回去。她不是特别的稀罕那几个时辰的所谓自由,只是不想示弱而已,她若是早些回去,就好像是很在乎他一样,就好像是……想他一样。
翻过石壁,重新回到山峰之中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又出现了李钰庭写在信上的那一句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觉得李钰庭写下这句诗,也不一定完全就是虚情假意。因为即便是迟钝如她,每每回忆起长安,都会感到十分的遥远和模糊,好像那段记忆是强加进她的记忆中去的一样,安逸美好的不像话,与以后的日子之间形成一个十分鲜明的断层。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跨过去那个断层,再次拥有那种安逸了。
她心中堵得慌,明明江于城就在江对岸,上官锦年就在江于城之中,可却好像与她隔了千山万水。
为了排遣心中的拥堵,她决定再去寻烟红泪的晦气。可再次走到座栏杆之外时。烟红泪却并没有在栏杆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还没有栏杆高的身影,瘦小的四肢让花翻怀疑她会不会从栏杆的缝隙中一个不留神就漏下去。那是一个小女孩,最多不过四岁,她显然把这竖立在悬崖之上的栏杆当做了某种可以攀爬的玩具。手脚并用,乐此不疲地在纵横的木条之间爬来爬去,做着各种耍猴一样的高危动作。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烟红泪显然并不在这里,小女孩只有一个仆妇陪着,仆妇垂首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身处危险,却又噤声不敢发一言。
花翻自幼没有父母,也是在仆妇麽麽手中长大的,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仆人们为何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都不会出声求援。因为仆妇一旦出声,看管不力的罪责就会算到她的头上去。还不如看着不管,反正无亲无故的,哪怕是小孩子不小心摔死了,抵死不认,顶多罚几个月钱也就了了。
花翻轻叹一口气,准备离开,她也是自顾不暇,闲事还是少管一些比较好。
可是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却仿佛从攀爬之中找到了乐子,竟然往上爬地越来越带劲了。不一会竟然把小半个身子都露出了栏杆外去了。
“小心!”花翻喊了一声,同时一个俯冲飞到了栏杆外去,伸出手臂来挡住了女童纤弱的身体。
“啊!”一声惊叫,刚刚看着快掉下悬崖的女童都无比淡定的仆妇,被突然出现的“鸟人”吓得一个哆嗦,竟然晕了过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小孩子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只是转头看看倒在地上的仆妇,又低头看看花翻,焦墨一般漆黑的眼球直勾勾的。
花翻干脆翻到栏杆里面去,从里面把女童抱了下来。
她仔细瞧瞧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被她爬得有些脏兮兮的,但衣料与做工都很费心思,一看就是一个官家的小姐。
花翻有点狐疑,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一个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
她蹲下身子去,狼外婆一般柔声细语,笑眯眯地向小姑娘问道:“小姑娘,你爹爹是谁啊?”
“爹爹!”小姑娘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亲密。
花翻挑挑眉,觉得有戏,接着问道:“你爹爹是不是住在这里啊?”她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小姑娘咬着手指,咬了一手指的口水,十分配合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花翻眼睛一亮,看来她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这个女童,应该是烟红泪的女儿。
“爹爹……爹爹去打仗仗。”女童又奶声奶气地说。
花翻这下更加的确信了。她一定是烟红泪的私生女,只不过之前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烟红泪一直把她藏着掖着罢了。
“你娘亲呢?你娘亲也住在这里么?”花翻继续问道。又想到小孩子是要哄的,浑身上下摸摸,摸到了一块鲤鱼形状的玉佩,鲤鱼瞪着咕噜咕噜的绿色眼睛,看上去似乎十分讨小孩子喜欢。她把玉佩解下来,给女童挂在了脖子上。
女童低头玩弄着玉佩,的确被收买了,对花翻说道:“阿圆没有娘亲。”
花翻眨眨眼,心想果然是私生子,母亲连一个名姓都没有。
可女童确还有下一句话,“爹爹说,娘亲不在了。”
不在,也就是去世的意思,这倒挺出乎花翻的意料的。说不定这孩子的娘亲是烟红泪已经过世的恋人,虽然恋人天人永隔,但好歹留下了一个小孩作为念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