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栀探脉探着探着,心中越来越凝重,不过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也让皇帝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因为眼前的女孩把祁宴治好了,根据血缘关系来说,她还是他的儿媳,只不过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平常方栀把脉都是三分钟左右,而今天她用了五分钟,等左右手都探完脉,她收回三指。
“怎样?”皇帝些微紧张的盯着她看。
“恕我直言,您的身体有很大的问题。”方栀看着他说。
皇帝嘴角扯了一抹苦涩的笑,然后就听方栀分析道:“日常咳嗽,夜晚更甚,炎炎夏日会手脚发凉,气短气虚。”
一旁侍从看着她,没想到竟然让这个年轻的“医生”都说对了。
“您是否还咳血?”方栀继续问他。
皇帝点了点头,说:“不过不严重,是每次咳嗽的时候稍微带的有血丝。”
“严重的话您就已经没了。”方栀道。
“那我这……还有希望么?”皇帝看着她问。
方栀观察着他的身体,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额头上,她本以为他是有阴物缠身才导致体弱多病,然而除了眉宇间那团象征要早逝的黑气,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
他的身体正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衰竭,如果非说是哪个地方出问题,那就是全部都有问题……
这就很棘手了,因为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皇帝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方栀放下手指,问了他的病史。
“最近几年里才加重的。”皇帝道。
一旁侍从补充说:“严格来说的话,我家先生已经病了二十来年了,只不过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症状,而是性情大变,不吃不喝,后面身体撑不住了才逐渐进食,可食欲不振,再加上日夜操劳,积劳成疾。”
作为一个贴身伺候皇帝的人,他同时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他的病有着最直接的感触,从当年的那场事变后,陛下就整个人犹如垮了一般。
“引发性情大变的节点是什么?”方栀抓住关键词问。
“这……”侍从欲言又止,脸色为难。
“妻子死了,儿子也是……”皇帝苦涩一笑说。
当时他以为一尸两命,在这沉重的打击下他就“变了”,变得易怒易躁,阴晴不定,他觉得自己没病,只不过受不了打击,然而过了几年后,“副作用”一股脑都出来,他容易风寒感冒,最快也要持续一个月,等年岁再长,腿也失力,浑身都没劲,仿佛一个空皮囊。
御医还有各个名医也都给他看过,不管是中医或者是现代医学,都找不到症状所在,只能得出一个病因——心病。
方栀看着他,原本这样一个贵气的男人,衣食无忧身世显赫,家庭却……如此悲惨。
她大概能理解了,因为爱之深,所以丧妻丧子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是大厦将倾……
“请您节哀。”方栀道,她能治得了各种有表现症状的病,唯独治不了心病,这就跟啄木鸟可以帮大树驱虫的原理一样。树如果是因为虫害那么可以治好,可如果是自己从内部开始腐烂,啄木鸟根本就没有下手的地方。
“情绪对各种疾病的引起都起很大的作用,比如如今最常见的胸腔急病,您抑郁成疾,且时间已久……”方栀继续说着。
皇帝心中那点希望在此刻已经彻底没了,喃喃道:“所以……我真的即将不久于人世是吗?”
“看您有没有求生欲了。”方栀说,“如果您的求生欲很强,那么从现在开始调整心态,然后再配着我开的药方,可以续命。”
她用的是“续命”而不是治好,因为面前这个病人是真“病入膏肓”了,她最多能做的是帮他再多吊个几年的阳寿。
“好,我会努力活下去。”皇帝看着她说。
以前他是不能死,因为他死了帝国也乱了,如今已经知道祁宴还活着,那他理应从过去的悲伤中渐渐走出来……
方栀于是开始写药方,包括口服和药浴,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后,这才把方子递过去。
皇帝拿起来看几眼,上面涉及的中药材太多,他认不全,遂让一旁的侍从好好保管起来。
“我师父也在A城,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他给您再看一遍。”方栀道。
她师父比她经验多,也许能治疗这种心病呢?
“暂时不了……”皇帝微笑道。
如果跟蔺峰神医见了面,那么他的身份就暴露了,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祁宴相认,还有祁老先生,估计岳父是不会认他的……
“我听说你还会算命?可以帮我算一卦么?”皇帝看着方栀又道。
“您想算什么?”方栀问他。
“我还有几年可活。”皇帝说。
得知小儿子没死,他如今生了贪念,想多陪陪他……
方栀看着他道:“这个您不必算,只要心中有希望,那么您就可以活着,反而是算了,您会有一个心结,对您如今的状况百害而无一利。”
他需要的是活下去的动力还有走出阴霾,如果把结果告诉了他,恐怕不等那一天到来他就先抑郁而逝了。
“心态非常重要,医学上有例子,两个同时身患癌症的病人,一个整天抑郁悲伤,一个乐观向上及时行乐,最后前者提前去世,而后者活了下来,癌细胞没有扩散。”方栀安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