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乱而破碎的灯光里,阿信看到了泪流满面的七七。
只是哭而已,而且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那些恐惧一下子就放大了无数倍,七七的眼睛死死盯着没有规律的黑暗,仿佛是看到了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阿信不清楚,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
只有那么一秒、只是有那么一刻,阿信想……只不过是吸血鬼而已。
只不过是一只吸血鬼而已,但,她在哭、哭得好伤心,吸血鬼也有眼泪的。
医疗用冷藏车依旧在旋转着,因为引力的关系它终将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它会毁坏,有人会受伤。
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可以逃脱这辆车了,在仅剩的时间里,阿信的手穿过飞舞的玻璃,一把将七七揽入了怀中。
普通的车祸让吸血鬼丧生的几率并不大,前提是心脏和大脑不被毁坏,所以在有限的条件下阿信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七七。
不少车都停了下来,人们等待着见证这场车祸的结果,有不少人在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是车尾先落地的,随着一声金属被压碎的悲鸣,车整个后仰,砸得不轻。
破碎的冷藏车冒出了难闻的黑烟,三秒之后,破碎的车门被阿信一脚踹开,他抱着七七从废墟里钻了出来,而七七已经旧晕了过去。
阿信的身上都只是一些对于吸血鬼来说无关紧要的皮外伤,而七七则被保护的很好,只是车厢遭到了毁坏,大多的血袋破裂、混着汽油一起流了出来。
阿信站在那些奇怪的液体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远处的闪光灯忽然让阿信想到了什么。
阿信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吸血鬼的身体,所以在刚刚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他无意识的解放了吸血鬼的特征。
暗黄色的瞳孔和尖锐的犬牙。
还好阿信的反应够快、也还好月黑风高,大概没有人能细细看清楚阿信的异样,大概。
阿信收回自己的獠牙,然后往路边的小巷子跑去,总之,得先把七七送回去。
而这个时候,路边的一辆mini
cooper上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用人类很难想象的速度跟着进了那个巷子,车里那被喝到一半的咖啡还荡着涟漪、冒着热气。
穿过小巷,阿信加快了速度,在DH培训期间,他的追踪和反追踪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跟着他的那个人似乎也并没有打算掩饰。
阿信不想与来人产生任何的冲突,毕竟自己的身份是卧底。
“该死的,我怎么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阿信苦笑着,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怀中干了泪痕却还未醒的七七。
阿信在拐角的光亮处停住,那并非是路灯,只是一个用竹子架起来的灯泡而已,周围堆着砖头和水泥,而那灯光的侧面是一栋还在修建之中的大楼。
阿信跨过一滩积水,蹿了进去。
大概是想要修建成商场的,所以面积大得夸张,阿信上了二楼,在石柱的背后偷偷的观察着。
追来的是一个女人,短发、大概也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大概不是任务中的猎人或者DH,因为没人会穿着一身名牌出来猎鬼。
天常常不遂人意,这一点对于吸血鬼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偏心。
女人在灯光下停住,朝四周看了看最终停留在这栋建筑中的大楼上。
阿信把身子完全缩到石柱的后面,看来是逃不掉了。
训练有素的DH或者猎人可不仅限于用眼睛来发现猎物,她既然在这里停下,就证明这一战或许在所难免,还可以断定这个女人也绝对不是什么菜鸟新兵。
阿信把七七藏在了二楼角落的搅拌机后面,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讲道理有没有用。”阿信的眼睛转了转,又自顾自的回答道:“废话。”
想起来阿信以前就没有听吸血鬼磨叽的习惯,他认识的DH或是猎人也大都是直接上手,简单粗暴。
阿信走到一楼的时候,正好与那女人打了照面。
“猎人?”阿信挑了挑眉毛。
女人微笑着看了看阿信,说道:“猎鬼。”
“打个商量。”阿信笑嘻嘻的说道:“我看你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看起来都不便宜,为了我这么一只连黑名单都没上过的吸血鬼,打坏了它们可不值得。”
“所以,你得等我一会儿。”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耳环、戒指、手链、外衣脱了下来,放进自己的包包里面,而后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放好。
阿信无奈,真的是很难得遇到这种愿意在吸血鬼面前磨叽的猎人。
女人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说道:“只不过可惜了我刚做的指甲,不过,就算是没有上黑名单的吸血鬼,换一对卡迪亚的耳环是没有问题的。”
所谓的黑名单,并非是一种借喻,而是真实存在的,它是猎人们猎杀的依据,能上这个榜单的都是一些已经对社会造成了重要破坏的吸血鬼,实力越高排名越靠前,当然赏金也越高,榜单按照城市区域来划分、曾经的黑爵可是蝉联了银海黑名单很多年的第二席位。
而第一名,则是黑爵的弟弟,白河。
当然,也并非只有在黑名单上的吸血鬼才有被杀的价值,像阿信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吸血鬼,也是有固定市场价的。
阿信的瞳孔再一次亮起,他说:“知道吗?其实我是人类。”
“人类是很少自称人类的。”女人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只有吸血鬼和契人才能闻见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之中弥漫开来。
契人血的味道让阿信感到不适,然而这种不适却让阿信忽然悲从中来,毕竟,那是阿信身上曾经流动着的血液。
四周几乎都是空旷的黑暗,月光苟延残喘的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虚弱的亮光。
莫名其妙的,那女人忽然生出了舌头,而更加诡异的是哪女人的舌头中间竟然有一只……蚂蚁?
通体黑色,被一团透明的粘液包裹,挣扎着、蠕动着。
早知道没那么简单,毕竟她可是契人,阿信暗暗用右脚踩住身后的阶梯,身体微微前倾。
下一秒,那蚂蚁从女人的舌头上掉落,尽管周围很暗,但阿信还是清楚的看到那只蚂蚁钻进了女人脚下的水泥地板里,然后,阿信感觉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