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摩天大楼似乎高高耸立在云中，阿信向下望去，看到的是流光穿梭的车水马龙和蚂蚁一般的行人。

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但阿信知道自己并非是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之中，只是他依旧觉得冷。

忽然，阿信听到了一串脚步声，轻柔而懒散、极为微小，可还是在阿信的耳朵里发出了震动，但那脚步声传来的方位却有些奇怪，阿信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来到楼顶的边缘低下了头去，却看见在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无法看清的身影，在缓缓走向自己。

没错，那个人影是站在在墙壁上、用完全无视地心引力的方式前行的。

会是谁？

阿信死死的盯着那个人，但却无法认出，月光是银白色的，他们散落摩天大楼的玻璃上，叫那个身影的周围铺成了华美的光幕。

“终于……还是要与你相遇吗？”阿信猜想，她在自己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出现过，那么自己的第二次死亡塔也应该现身。

那个人影走得很慢，阿信却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既然进来了，就总会发生点什么的。

阿信干脆看着天空，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他能再一场“梦”中看到久违的太阳，而就在这个时候，阿信却忽然听见那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然后戛然而止。

那最后一步似乎是停留在自己的身后。

阿信猛地转头，却只看到那混沌的夜空。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身影在阿信的身后忽然响起，却不是阿信预想中的绅士，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略微的尖锐、带着笑意、而笑意之中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张狂。

阿信回头，却愣住。

“你……是谁？”阿信的喉咙干涩，发出这几个音节都有些困难，因为站在眼前的这个家伙，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高、一样的满身褴褛、一样的光头。

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家伙的神情，像极了阿信在黑巢面对那些吸血鬼之时装出的嚣张神情，但又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阿信说不出，总之眼前站着的这个“自己”让自己感到恐惧。

“我是谁？”另一个阿信杨着头，凌冽的寒光从在眼底晃动着，他说：“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这是哪？”阿信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问道。

“这里是永恒的世界。”

“永恒？”阿信皱了皱眉，想来这个“自己”所说的永恒，便是不死心，他顿了顿，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毕竟，我就是你，是你在获得不死心之后真正的自己。”另一个阿信，歪了歪脑袋，说：“对。以前这里的确还存在着一个女人，不过……她早就被我杀了，我喝干了她的血，然后……挫骨扬灰。”

听到这里，阿信的瞳孔震动起来，因为这个“自己”表现出的那种嚣张至极，阿信竟然似曾相识。

另一个阿信咧开嘴，笑着说道：“灰镜曾经和我们说过吧？其实你一直没有真正的获得不死心。”

阿信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很清楚的记得灰镜对自己说过，想要真正的拥有不死心，就必须要接受一些什么。

接受一些什么呢？灰镜说他并不清楚，而阿信猜测，大概是这颗心脏以前的一些……或者说是绅士曾经的记忆、习性、人格，阿信很害怕因此而失去了自我。

毕竟，不管你想要拥有什么，都是会有代价的，这是无法逾越的真理。

但阿信还是想的太多，他的人生并非是玄幻小说，也不会出现所谓夺舍的桥段，他之所以无法真正拥有不死心，只是因为恐惧而已。

“你恐惧着成为真正的吸血鬼。”另一个阿信，这样说道。

“难道我现在还不是吗？”阿信想要苦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如铁。

“是吗？”另一个阿信站在巨大的圆月面前说道：“你恐惧着鲜血，所以总是饥饿、你恐惧着力量所以总是逃避、你恐惧着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而我……就是被你压抑住的那一部分。”

“你别开玩笑了。”阿信握紧了拳头，说道：“我怎么可能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是啊。”另一个阿信继续笑着，缓缓走向前，说道：“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黑白分明，你的确没有办法旗帜鲜明的站队，但就因为这样，就要死掉吗？”

阿信缓缓后退，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他问：“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还有其他的路走吗？”

“两条路都是死，不如撕开一条路走？”另一个“自己”走到了阿信的身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将额头贴了上去，说道：“你忘记了灰镜曾经对我们说过的话了吗？”

灰镜……黑爵……素食者……第三类存在。

“那行不通的。”阿信摇头，说道：“那不过是个美好的幻想而已。”

“如果黑爵还活着，那就不是幻想。”另一个“自己”松开阿信的肩膀，转头看着那巨大的月亮说道：“而你，将会是第二个黑爵。”

“我？第二个黑爵？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我，是我们。”另一个阿信没有回头，月光却无端端的浑浊了起来。

“我做不到。”阿信顿了顿，说：“也不想做。”

“所以，你是打算忍气吞声的死掉吗？”另一个阿信缓缓回头，眼中的冰冷从眼角落下，在整个楼顶铺开来。

“是他们逼你的，不是吗？”

“他们逼你去死，你甘心吗？”

“仔细想一想，你真的可以那么坦然的面对死亡吗？”

“你为什么必须就得是这个世界的牺牲品呢？”

“你明明……拥有那么强的力量。”

“你甘心吗？”

“你甘心的话……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滴答。

滴答

滴答。

像是水滴落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然后……深海之中传来了无边的呼吸声。

是的。

如果我真的甘心的话，就不会有这一段自编自导的对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