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动窝儿,却继续瞧着他。等到他气得开始要拉接到白直房的摇铃的时候,我说:“别犯蠢着。你以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外县破落户,在太医署的混吃喝的州府咒禁生,跑过来兴风作浪。假使我说的是事实,你手下白直也一定会把事情办得让我挑不出刺来。你误会了。我其实并不是来找亊的,我觉得这事是我办得蠢,怨不上别人。我只想去与查仙人了结此事,我希望你手下的王乌勒伽能帮我一把。不必麻烦马班头,王乌勒伽一个人就够了。而且我到这里来是有人指点的,在我身后的大人物的看着了。”
“他们在你身后多远呢?”鱼参军俏皮地轻轻一笑。
“衣冠坊入北门西回第一曲,慕容使君离这儿有多远?”
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改变了,似乎现在坐在那把锦褥上的人已经换了。
“阿摩夫人碰巧与我是知已。”我说。
“御史台的慕容使君?快去把门锁上。”他说,“你比我手脚灵便。把上面那门杠插好。让我们把这件事好好地重新来过。小侯爷气宇不凡,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我站起来过去把门插上。当我沿着那蓝色的地衣走回凭几时,法曹参军已经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酒壶与两盏杯子。往他那口大肚子小的碗状“笔洗”里倒了一把醋豆,又把那两只酒盏倒满。
我们喝了起来,他咬着几粒醋豆。我俩默不作声地嚼着,眼睛瞧着对方。
“这味道不错。”他说着,又把酒倒满了。他把剩下来的空壳从“笔洗”里扫到了地板上,面带微笑地往锦褥上一靠。
“现在咱们说说吧。”他说,“你为慕容使君做的这件事,是与这姓查的有关不是?”
“关系大了。可你不先荁一下我对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好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摇钤,然后他的白直进来了“慕容使君可是我的座师。”他说,并挤了挤眼睛,“牛府君也很关照他。嗯,慕容使君就在司录参军的房中,我得过去拜见一下。”他忙站起来,刚出门就撞上谁在门囗讲了两句。
我知道他信不过我,非去找慕容使君当面询问不可。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这胖子好象遇到了点儿麻烦。他变得面红耳赤,直到他走了进来时,但他耳朵上的血色还是不能消失,想必是来人对他颇不客气。
“夫人想与你说话。”他说着让开了道。
“谁这么大来头。”我一边说话,一边朝鱼参军顽皮地挤了挤眼。
门口传来一声被激怒的冷笑:“你与这粗鲁的死胖子在这儿干什么呢?”参军胖大的身形后摇出一袭缺胯的白罗春衫,来人肌肤莹白如玉,内衬白绢衩衣、淡红罗裤,头裹乌巾幞头,足着乌皮靿靴,腰间系着银装乌皮鞢带,带上挂着蹙金乌皮鞶包、宝钿银装鞢七事。一身男儿装束裹得她曼妙身段的玲珑浮凸。
阿摩夫人莲步轻挪,径直朝我走来,所经处众人无不自动分开,让出道 路来,双丸跌宕自不待言,蛇腰腴臀更是一绝,曲线润滑如水,既有成熟妇人的韵味,又不失少女的紧致结实,叫人难以移目。个个摒息訾目,呼吸声渐转粗浓,不时传出“骨碌”的呑涎声响,明明场面 甚是滑稽,却无人发笑。
“我们在这儿喝点儿酒。”我地望着美人的一双乌眸澄灿若星微笑。
她来到我身前,拢裙侧蹲下来,丰润的曲线绷紧了滑亮的缎料淡红罗裤,握住我的手,柔声笑道:“你非要与他一起喝不是?”
“这会儿,是的。这是为你办事了。我说,有什么新鲜事儿不是?我想你晓得我指的是什么。”
“我不晓得,我的正人君子。你晓得不?你那天晚上让我白等了一个时辰?我是不是让你觉得,我是个能忍得下这种事的贱女人呢?”
“我那天出了点事儿,今晚怎么样?”
“让我想想——今天是——见鬼,今天到底是七曜日的第几日?”
“那算了。”我说,“我可能也忙。今日是鹘勿日不是?”
“没良心的短命鬼。”那让人销魂蚀骨的软软的沙哑的笑声又出现了,“呸!今天是密日。同样的时辰,今晚亥时,来退酤里的溅玉阁,我等你。——这一次可别再让我等了?”
“我还是再想想。”她确实熟悉西域历法,我一直盼着她不懂。
她替我整了整衣襟束带,理顺鬌丝, 笑道:“你最好不要再爽约,不然看我……。”
“我得看下有无闲暇。我要找人给你递话的。”
“你这绝情短命的小冤家?冤费我为你这么茶饭不思。我真是笨。”
“别这么说。”
“那怎么说?”
“我在帮你忙活找东西哩,再说我又不是个随便的人。”
旁边的人听了,羞得耳根都红了,她兀自不依不晓,切齿道:“你随便起来简直不是人。那晚你……真坏……你要是今天晚上不来的话……”
“我说了我要让人给你传话的。”
她叹了口气说:“所有的郎君都一样。”
“所有的小娘子也都一样没肝没肺——你也一样。”
她骂了我一句袅娜而起,胸口气得鼓胀胀的一团;一跺脚便走了。她挥臂杻腰动作极大,随着每步踏落,襟口便随之一跳,胸间两只乳房的轮廓,随旋绕臂的动作上下抛甩, 形状遽变,有时弹起如球,几乎撑破交襟;沉坠时又浑圆饱满如瓜,令人浮想翩联。可见其乳绵 软,极沃极腴,连裹胸的诃子也约束不住。
法曹参军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把它们顶了出来一样。
他用颤抖的手把那两只酒盏倒满,把其中一杯推到了我的面前。
“阿摩夫人这是?。”他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
“她的夫君,你的座师不在乎。”我说,“所以你也不必心烦这些。”鱼参军双目一亮,随即扼腕:这么个雪肤花颜的绝色小师娘,良久以来居然全没留意!家中的女人固然高雅俏丽,然身子纤细,不及这少妇玲珑浮凸,腴 润可人。这可是天生的尤物啊!
他带着副苦相喝着他的酒,极缓慢地,沉思着把那些醋豆的壳打开。我们四目相对喝着酒,然后法曹参军依依不舍地把那酒壶与酒盏拿走,啪地一声拉了下揺铃的绳。
“叫王乌勒伽过来,叫他到我这儿来一下。如果他不在,替我找到他。”
我站起来把门拉开,又坐了下来。
我们没等多久。那扇边门上传来了敲门声,法曹参军尖叫了一声,那个苍鹘走进了房中。
他一步一步地朝那张凭几走了过去,在它的前面停了下来。他用一种应有的屈从目光瞧着鱼参军。
“来结识一下小侯爷。”法曹参军亲切地说,“他可是太医署的咒禁生。”
苍鹘转过身来看着我。即便他之前见过我,但他脸上丝毫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屈膝向我行礼,我伸过手去扶住,然后他回过头去再次瞧着法曹参军。
“漆雕七郎说了一件相当奇怪的事儿。”法曹参军说,他的音调很狡猾,仿佛是与他同姓的鱼朝恩重生,“有个姓查的人。他在通远市北西偏门附近有一所宅子,他是个江湖骗子一类的人。好像是小侯爷去找他,而你与马班头刚好同时也去了那儿,结果发生了某些误会,大家都不要计较了。”他眼睛看着窗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里面是有些误会。”苍鹘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位侯爷。”
“就是个误会。”鱼参军的声音像是从梦中发出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侯爷也觉得那并没啥大不了的。”
苍鹘再次看看我,他的脸仍然紧绷着。
“侯爷也不想计较这等小事。”鱼参军的梦话还在继续,“可他却想去找这个姓查的人,听说这个姓查的手下有个十分厉害的博巴剑客,他想有官差跟他一起去。我想到了你。你能否找到这个叫查仙人的人的住处呢?”
“可以。”苍鹘说,“可是通远市北西偏门附近不在我们的管界内,鱼参军。这么做只是帮朋友的忙不是?”
“你可以这么说。”法曹参军一边说着,一边瞧着自己的左手的拇指,“当然,我们不做犯禁的事。”
“是啊。”苍鹘说,“不能干犯禁的事。”接着他咳嗽了一声,“我们啥时候动身?”
法曹参军与蔼可亲地看着我。
“现在就走。”我说,“如果王班头方便的话。”
“我听令行事。”苍鹘说。
法曹参军全身上下地打量着他,那目光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扫来扫去。
“老马头今天怎么样?”他一面问着,一面用牙齿咬着一粒豆蔻子。
“很不好。他得了肠病。”苍鹘说,“非常疼。”
法曹参军伤心地摇了摇头,接着他握住凭机站了起来。他向案上这头伸过来两双粉色的猪鼻似涅呼呼后大手拱了拱。
“乌勒伽会照看你的,侯爷。你放心好了。”
“这个,你实在是太客气了,鱼参军。”我说,“我实在是不晓得该怎么感激你。”
“嗨!自已人,不需要客气。可以这么说吧,我总是很高兴为师友效力的。”
他朝我挤了挤眼睛。苍鹘观察着他的眼神,但却没说出他的想法。
我们走了出去。鱼参军一路絮絮叨叨的几乎把我们送出了居处,门终于关上了。苍鹘在走廊上前前后后扫视了几眼,然后又看着我。
“你这一手干得满漂亮的,小子。”他说,“你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难不成,你真的是个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