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相交，贵在真心，什么你唬我，我唬你的，这样还做得成朋友不是……”我正要发表感慨，便被人打断了，何莫驾咄嗤之以鼻，满脸不屑地对我瞪来。“为了这两玩意。所以你才要我跟我进来？”

“我与这些畜生比较熟嘛。”我冷静地说道。“容我为你介绍两头专食死尸血肉的毗舍遮鬼，你讲的一点都没错，这两位居亭主确确实实人是人皮包狗骨的东西，他们本是西州的不净人，专门为寂静塔在夜里搬运死人，因为被世人所漠视，于是心怀恨意而啃食尸体。之后就坠落成了恶鬼。”

“毗舍遮鬼？我听过啊，它们是一群专门等候凡人寿终，然后生食死尸血肉的恶鬼，所以叫“食尸鬼”嘛，难不成，现如今这些畜生都等不及人死，就从地狱中偷跑出来了？”何莫驾咄兴致大涨。

“为了享受大唐的繁华啊！烧春！”两个毗舍遮鬼们齐声道。“香菜茵陈的冷淘！油酥煎成的带馅缒饼！别忘了还有温泉！”

“加上数不清的蠢人供给我们血肉。”安诺槃陁说。“我们赶不走他们。是他们自愿付出一切来求我们赏脸啃上两口。”

“不是每个人我们都肯下嘴的，我们对囗感肉质是很挑剔的！再说，我手下的人很有眼色，比我要求的做的都好。”羯师忿说。“人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

“可惜有些好过头了。”安诺槃陁说着看了看他手下的讨债鬼。

“如果你们真的是毗舍遮鬼，”何莫驾咄说。“那你们是如何逃到人世的？”

众讨债鬼忍不住发出一片窃笑。羯师忿笑道：“瞧这问的？出去看看，听听那声音，闻闻那味道，这里怎么会是人世呀，尧呼儿，我们从来不曾离开。哈，难怪世人都说尧呼儿的主意在后头。”

“说人话。”我说。

安诺槃陁耸耸肩。“这么说好了，我们是一群归化大唐的身家清白的好百姓。我们在躲避阿耆尼祭司的追捕。”

我知道阿耆尼，在吠陀神话里，火神阿耆尼负责引导亡魂，并进行严厉的盘查审问。他专职焚烧死人尸体，又称食尸神，有一类叫做“罗刹”“的恶鬼（Raksasa，罗刹的第三类，性凶残，像毗舍遮鬼，专食死尸血肉。这类恶鬼专门等候凡人寿终，然后生食死尸血肉，所以叫“食尸鬼”，食尸鬼与食尸神之间经常为争食死尸而发生战斗。

“既然你们在躲避追捕，”何莫驾咄道。“为什么明目张胆把店里弄成血糊糊的？这不会太蠢了不是？”

“这些畜生怎么可能有脑子？”我道。“何况只是两头只会啃生肉的死狗。”

毗舍遮鬼们舞动双爪，纷纷向我们逼近，腐臭味越来越刺鼻。我感到双眼一阵剧痛，于是小心翼翼地对着它们微笑。

“你来这里干什么，屌侯爷？”安诺槃陁问。“吃定我们了。”

“我们不是好惹滴。”羯师忿立刻回道。

“借点小钱嘛。”我轻松道。“还找你们问点事。知道你们的人脉很广，可以在各坊曲之中弄到很多消息。如果想要知道那个可怜女人在谁的手上，或是快要落入谁的手中，来问你们就没错了。”

“她叫玛努依尔。”何莫驾咄道说。

羯师忿十分笃定地摇摇头，然后靠着条案的一角，他的体重让那张桌子发出大声的哀鸣。“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花了很大的心力才能在躲避追捕的同时爬到今天这样的地位。查那个女人的消息，会惊动可怕的东西，就像是老虎会闻着血腥味过来一样。”

“相比之下火神祭司的追捕也算不了什么。”安诺槃陁说，脸上表情好似吃了屎的一样。“那些都是比我们厉害太多的家伙。他们是死亡，是毁灭，是最邪恶的力量在凡间所幻化的化身。这世上的一切都无法与之对抗。”

“所以我们打算不吭声，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放债，偶尓吃点人。”羯师忿说。“直到他们不再瞅着我们为止。只要洛阳还能有烧春！冷淘！油缒！温泉！我们就一点都不想被火神祭司抓着。”

“大唐是如此美好，”安诺槃陁道。“在这美妙的东都里，谁都能找到乐子的。”

“这大个子脾气可不好。”我建议道。“你们该在他发火前，赶紧讨价还价，不然你们该找阿耆尼祭司来庇护你们的狗命了。”

“别找她，”羯师忿说。“连众神都是被她利用的份。她是诱惑与腐败的实体，会被她吸引的都是蠢蛋。她赐与的东西都是从你身上得来的，而且你还必须付出额外的代价。即使是我们都对她感到敬畏不已。”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光是提起这女人的名字就让它们十分不安。

“话说回来，”安诺槃陁道。“我们倒是有另外一个主意，只要言辞得当，一样可以争取到她的庇护。”

“喔，是不是？”我礼貌地说。“什么主意？”

“侯爷跟这傻大个的人头。”安诺槃陁不怀好意地笑道。“当然是跟你们这两具讨人厌的身体分开的啰。这样一方面可以让我们啃两口出出气，另一方面又可以赢得她的好感。真是一个没有任何坏处的法子呀。”

“等一等，”羯师忿连忙道。“我要跟你说道说道了，你疯了不是？他可是咒禁科的漆雕侯爷呀！”

“那又怎样呢？”

“怎样？我宁愿所有的下水都留在肚子该在的地方，而不是洒得地上到处都是。要是你的嘴都让人给挖了出来，再要享受凡间的血肉似乎不太容易！他可是咒禁生！”

“我们人多势众！”

“有卵用？”

“我的罗刹主人啊，你真是只怯懦的豿！”安诺槃陁说。“真不知道你一开始是怎么成为毗舍遮鬼的。杀死这两个凡人！撕裂他们的身体，吃光他们的血肉，不过记得要把头给留下来！”

“喔，插句话。”我说。

“嗯，让我们先谈完正事行不？”它们被人打断交谈显得很不高兴。

“可你们当着我的面谈怎么吃我，我吓得尿急呀。”我不得不指出其中令我不满的地方。

“哦，别担心，我们会先谈完细致的吃法，才动嘴？”他们安慰我说。“候爷要问什么事来着？”

“我是想借两位的脑袋，给这位朋友说道下”我抓起刑架上的铁头棍，对准安诺槃陁这畜生的脑袋就是一下。

铁头棍在猛烈冲击下，食尸鬼的脸塌了进去，骨骼嘎嘎作响，“呯！”我在一瞬间旋动蓄力己足的铁头棍，四方的铁头与骨头剧烈的摩擦，我顺势把带棱的铁刺砸进安诺槃陁的狗头。再把它的鼻骨砸进它的脑仁里，我把它猛地轰击抛起，甩到墙上。

这是为了外面刑架上那些可怜的倒霉蛋！

木制的握柄在巨力下寸寸碎裂。横飞的木屑铁片如烟雾般腾起。食尸鬼的头骨被扭曲挣碎，骨片随着脑浆迸射四溅成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安诺槃陁的丑脸被我捣个稀烂。

这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傻女人！

我又来了一下，安诺槃陁的脑袋当场炸裂，将其身后的墙上溅得满满都是红灰交加的鲜血、脑浆以及碎骨。只剩下半颗泛黄的骷髅头顶在脖子上。它惨叫一声，向后倒下。羯师忿迅速从桌上跳下，眼睁睁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伙伴。

“看吧！”我在挥棒后，人直转数圈后才稳住脚步，我从未这么对人用过铁头棍的，但是爽的要死。我顺手丢下断了的方头棒，对着安诺槃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那个卖力养家，还盼着他媳妇回心转意的脚店铛头！

“它再过一、两息就会恢复原状。”我趁何莫驾咄惊讶时对他叹息道。其他的讨债鬼此刻围着我们慢慢绕圈，一旦发起狂来就会展开攻击。“毗舍遮鬼可难弄死了，我试过好几种咒术了。”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何莫驾咄一面指向安诺槃陁一面说道。“现在就是我该出手的时刻到啦。”

我估量当前形势。众讨债鬼逐渐逼近。安诺槃陁坐在地上，两手扶着脑袋，脸上的血肉缓缓滋长。就连羯师忿都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

“老兄！”何莫驾咄道。“你行不行！”

我面带微笑举起一手。所有人当即停止动作。

“唵，枳悉波娑缚贺。”我以双手结金翅鸟王印：两拇指交绕，双手开展如翅之势。结金翅鸟之形，扇动三次，如飞鸟状。

一段很长的寂静过后，安诺槃陁从地上爬起，对我瞪来。

“你不敢用迦楼罗禁咒，这会折损你的寿元的！”

“看见你们的丑脸，我就己经夭寿了，凭什么不用？”我说。

众讨债鬼看向彼此，开始回想起我曾经干过的屁事，以及一些传说中我曾干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我满不在乎地对着他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