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十六年前的往事,范无畏等人听得入神,谁也没有打断惠安的叙述。
“在寻空十二岁的时候,照顾她的老婆婆病逝,贫僧只能让她自己打理生活,偶尔只是为她送去衣物。”
范无畏说:“我几点不明白,老方丈为什么同意收留小玉子?为什么非要让小玉子下山?为什么会断定她在十六岁的时候有劫难?”这几个问题不仅让他想不通,小玉子本人也毫无头绪。
老方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项链递给小玉子,项链上系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纯银的戒指,上面印着一个很特别的图案。仔细一看,那是两条蛇互咬对方的尾巴环绕在戒指上,每条蛇的头顶都有一个光环。
“此乃环蛇戒。”老方丈说:“这戒指是老衲年轻时赠与一位好友的物品,老衲剃度前曾下过誓言,只要持此戒指来寻求帮助,老衲定会兑现承诺,所以当那位老施主拿出戒指时,老衲便同意收养寻空。老施主上山的那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寺门口的佛像轰然倒塌,这是凶兆,老衲便为她和小婴儿抽了签,老施主是中下签,晚年生活平淡,但运势不佳,茭为一正一反,是孤老的释意。而小婴儿的是下下签,恶人作歹,家门不幸,茭为双反,终会引来恶人追杀,而且是在一个天气极度恶劣的时候出现,后来老衲让陈施主(范无畏的师父)帮着补了一卦,发现这个日子是在十六年后的某一天。至于让寻空下山,是陈施主以折寿为代价算出的,他说会有人来接寻空。”
老方丈一口气把范无畏的几个问题都回答得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意,范无畏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师父居然会为了小玉子折寿仆算,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拿玉雕来寺里开光时,惠安会不收他的香火钱,执意让他带小玉子下山。
柳月菲说:“戒指是方丈赠的,那您应该知道戒指赠给了谁,也应该知道小玉子的身世。”老方丈将戒指赠给的那个人,应该与小玉子有关系,老方丈应该知道。
但老方丈却摇摇头:“老衲与那位好友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算认识,赠他戒指是因为那时侯他帮了老衲一个忙,老衲只是还礼罢了。”
想来老方丈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毕竟与师父相交的都是同道中人,而且老方丈一句话就能让师父不惜折寿为小玉子仆算,这也说明了老方丈与师父的关系不简单。只是他一直都未提起过,范无畏和柳月菲自然也不清楚,师父在世的时候他们与老方丈只有过寥寥几次的会面,而且也从未见过小玉子。
不过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也没能解开小玉子的身世,三人脸上都略显失望之色。
范无畏对于看相仆卦一直很憧憬,但师父生前说过,那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柳月菲虽然合适,可是师父却没教柳月菲,只是让柳月菲去上学,柳月菲一身的阴阳术都是偷学的。
范无畏耸耸肩说:“虽然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推算的,但这还是没能解开小玉子的身世,听你说了那么多,结果都已经发生了。”
“其实还有一人知道寻空的身世。”惠安温声说道。
范无畏疑惑:“谁?”
柳月菲瞥了他一眼,说:“笨,当然是那个带小玉子到寺里来的老婆婆了。”如今知道小玉子身世的,只有那个在夜雨中将小玉子带到禅灵寺的老妇女,可她已经走了十六年,如今她在哪里隐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可我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啊。”小玉子也在惆怅,那位老婆婆十六年前就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如今是否还健在更是无从得知。
惠安说:“有个办法可以知晓她的去处,只是…”他侧脸看向老方丈,三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都等待老方丈的答复。
老方丈叹气道:“罢了,这是老衲退隐的最后一签,当年老衲之所以请陈施主帮忙,是因为佛像倒塌的缘故,老衲担忧禅灵寺会有灾难,因此才给寻空解签,这也是老衲的过失,现在就来弥补这个过错吧。”
抽签的过程并不复杂,只是禅灵寺有一条寺规--佛门中人不可抽佛签,小玉子虽然还保留有佛门之举,但范无畏说她已经不属于佛门之人,可以抽签。
柳月菲好奇的说:“你怎么知道小玉子不是佛门之人了?”
“那还不简单?她已经破戒了,在惠安让她跟我下山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把她当和尚了,回到道馆以后,我就让她喝了点酒,还给她买个只烤鸡,刚开始她还不太理会,可后来和兰足认识以后,她已经看得开了,越来越像一个平凡的小女生,你跑学校住的日子里,她可是学会很多化妆知识,而且杀鸡的时候,那个坚定不移的眼神,嚯,我跟你说,你是没见过…”范无畏越说越起劲儿,柳月菲满头黑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真是近墨者黑,感情自己不在的那一周里,小玉子已经被这白痴给带坏了。
小玉子在旁边有些无地自容,不敢看惠安,惠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小玉子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快。毕竟自己带了十六年的徒弟,下山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把他的教诲全忘了,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
佛签是传统的竹签,签筒里有一百签,老方丈把签筒递给小玉子,由于小玉子抽的是命势签,所以并没有平签。
小玉子摇了几下,一根竹签从签筒里掉出来,毋庸置疑,这就是她求来的签,老方丈拾起那根竹签,小玉子和身后的三人屏住呼吸,只见老方丈双眉微皱,盯着竹签一动不动,随后他拿起茭用力一甩,茭在桌子上翻动而立,小玉子心中一紧,发现茭的两面都是反面。
惠安脱口而出:“还是下下签…”
“太假了,这次不算,再来一次,我就
不信抽不出上上签。”范无畏拿起签筒想让小玉子再摇一次,柳月菲赶忙制止他:“别胡闹了行不行?”
佛签是每隔十年一签,再抽也无济于事,反而会适得其反,柳月菲从他手中夺下签筒,无奈的说:“你先别激动,听听方丈怎么解签吧。”
老方丈掐着手指,哀声一叹:“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寻空求的是命势签,而抽出的下下签签文是:故人尚在,为世不安。也就是说她还有亲人在世,只是此时都遇到了困难;双茭为反面,一面朝南,一面朝东,说明她的两个亲人分别在东、南两个方向,而茭头相互靠拢,这说明这两个亲人离寻空并不远。”
得知还有两个亲人在世,小玉子倒是微微一惊,只是签虽解了,但只知道方向却没有地点,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范无畏说:“这怎么找?都没个明确的地点,得找到到猴年马月啊?”
“等等,有样东西或许能提供线索。”惠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退出后厅,过了三分钟左右才回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三人定眼一瞧,发现是一个褪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个一个名字--何娟。惠安将荷包交给小玉子:“那老施主离开后,为师在床上发现了这荷包,于是便保留下来,这本是你亲人落下的,如今正好交还与你。”
“哎哟哟,我肚子好难受啊…”由于找到了线索,三人就打算下山,老方丈已经回房休息,惠安将三人送到寺门口时,范无畏却突然叫唤起来,柳月菲讥讽一声:“叫你带那么多垃圾食品,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范无畏惬意一笑,以上厕所为由,让两人在门口等他,只是他却没有朝厕所走去,而是推开了老方丈的卧房的门。
“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却知道我为何上山,应该是抽签了吧?”范无畏直奔主题。
老方丈盘坐在床上,似乎预料到范无畏会折返,他捋着下巴的胡须温声说:“既然知道,又为何要问?”
范无畏有些急切的说:“我只想知道,既然罗爵来过,你为什么不直说?还故意避开我,你知道我在寺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因为他而死了几个人吗?你潜心向佛大半辈子,最后居然助纣为虐?”
老方丈并没有因为范无畏的无礼而动怒,他冷冷的说:“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下山吧。”然而等范无畏带着怨恨离开后,老方丈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老衲这都是为了你好,他是天远之人,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只是他的话范无畏听不见了,因为范无畏已经和柳月菲以及小玉子离开了禅灵寺。
在禅灵寺墙外的一个角落边,一个身影正在注视着范无畏等人,看到他们离开禅灵寺,他晃动手中的一把小扇子,微笑着轻喃一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