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吧。”放在椅子上的手机里，继续传出沙哑的声音。
齐诗的嘴唇抖动着，她把手指轻轻叩上了扳机，随着她一次次粗重的呼吸，渐渐的按压了下去。
“齐诗，你会后悔的！你一旦扣下这个扳机，即使不被送进监狱，下辈子都会在懊悔中度过！你绝对，绝对会后悔！”
指尖传回的响应触感让齐诗如同触电一样的松开了手指！
杀人！这就是杀人！
只要她扣动扳机，一个能够和她对话交流，能够在脸上展现出愤怒和悲伤的人，就将变成一具尸体，变成一座冰冷的墓碑，如若没有人来看望，它就静静的埋在土里，和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而紧随其后的，一系列的后续影响将蜂拥而至，即使是拉普拉斯给她善后，但她也将在扣动扳机后的那一刻失去很多……不光是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还包括她在未来即将获得的，命运的轨迹，将朝着深渊而去。
她仿佛看到了肖宇涛愤怒质问的样子……
这就是杀人……
她眼前又看到了四年前，那个惊慌不安，满头冷汗，双脚都在发抖，举着枪的青年的身影。
盯着齐诗的眼睛，李想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他沙哑的道：“你做不到的，你杀不了我，现在赶紧走吧，你甚至不用给我松开绳子，选择杀人和选择不救人，后者付出的心里成本更少，但结果通常却指向一个，逃！快逃！你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道歉……”
“为你四年前的软弱和不堪道歉！”齐诗握着枪的手如同筛糠一样的抖动着，她近乎尖啸，“快道歉！”
李想想也没想就立刻道：“我道歉！对不起！”
齐诗却脸色骤冷，她冷笑了起来，然后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盛了！
齐诗失控般的，用脚去踹李想的身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眼里的怜悯是怎么回事？你在嘲笑我吗？！我在你眼里是个小丑吗？！混蛋，混蛋！”她吐出每后一个字都比前一字的音量要高出一度！
那绝对是用上了最大的力道，而且是揣在了肌肉覆盖最少的腰腹位置，但李想却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你为什么连承认自己的错误都做不到？四年前你是一个懦夫，四年后，你依然是一个懦夫！懦夫！真是让人恶心！”
李想忽然从喉咙中发出了爆破一样的声音！
“你他妈的知道些什么！！”
齐诗被这一声吓得肩旁都跳了跳！
李想竟忽然哭了出来，他的声音更哑了，仿佛是从老旧的收音机中发出的声音，“我的确是太懦弱了，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勇气开枪，那是我第一次在靶场之外握枪对准别人，我害怕得浑身颤抖……但我不开枪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多害怕杀人，而是因为我知道……愤怒也好，仇恨也好，失去什么也好，都比丢掉信仰好得多！”
齐诗接着冷笑：“你只是不想要承担责任，却打着正义的幌子……一台畸形的，披着皮的正义机器！！”
李想闭上了眼睛：“你弟弟，是被你妈妈亲手闷死的！”
咚！
手机砸落在了地上。
齐诗向后退去，脸色一片苍白，手脚被绑住，位于地板上的李想，此刻仿佛变成了魔鬼一样，让她不断向后倒退：“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我妈妈……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妈妈是在你七岁的弟弟死掉之后才被绑架的吧……黄晨他为什么忽然找上你妈妈，她只是一个贤淑持家的良家女人而已！……你想过吗？他为什么找上你妈妈？”
“你弟弟的病是先天性心脏病，那个时候，你们的经济条件不好……只是前期治疗就四处借钱也没有办法凑齐费用，而即使是凑够了钱，医生的判断也是手术极有可能失败……所以你妈妈亲手闷死了你弟弟，医生给出的死亡原因是心肺功能衰竭……”
“我的枪对准的不是胖女人，而是你妈妈！但是……她的女儿却在一旁哀求我开枪，开枪！她甚至不知道我要杀的就是她的母亲！关于你妈妈的档案，我自作主张的从数据库里删掉了……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那个匍匐在脚下哀求的女孩子……”豆大的泪珠从李想的眼眶溢出，或者通过泪道如同岩浆一下涌进鼻子里，蘸满了他的脸和衣服衣襟。
五年的委屈终于全数宣泄了出来，在前两年，没有被师傅赏识之前，他几乎每时每刻都面对着别人异样的眼光。
“是那个懦夫！”
“害死了一个良家女人！”
不……不是的啊……我……
李想已经不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齐诗神色呆滞的坐倒在了地上，周围的黑暗舔舐着她身上原有的色彩，愤怒，悲伤和憎恨，它们渐渐的消失，变成空无一物的无。
“真是遗憾。”手机里，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
李想在这个时候忽然就瞪大了眼睛，他怒吼：“齐诗！快逃！”
一个人影打开房门朝着齐诗扑了过来！
齐诗只来得及稍扭过脑袋，就立刻被人影压在了身体下面，然后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手里抓着一块白色棉布，朝着她的口鼻捂了上去。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李想厉斥起来。
男人的脸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只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
齐诗挣扎了起来，但却越来越微弱。
这把手枪指向了李想。
摆在椅子上的手机，继续传出机械的声音：“我说过了，我很遗憾。”
“砰！”
李想的身体猛的一颤，红色的血，在流淌。
齐诗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瞳孔一收一缩，里面的色彩如同打翻后的着色盘，渐渐变成了无法辨别的混沌。
李想眼中的光亮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