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本就冷,尤其是林子里,树木错杂,遮天蔽日,更是阴森。马匹无法在这样的地形中穿梭,被绑在林子外,一行人手提利刃紧绷着神经向里走,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必定让带路的劫匪血溅当场。
汉子也是哆哆嗦嗦,身后跟着一群煞星,谁心里也不是那么安稳。
"马上就到!"
穿过一条小路,在山林深处,离得很远的地方能隐约看见破败的茅草屋,一点不像是住房,到像是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
"你住这里?"半安震惊的看着他,这样的地方,年轻人住都会风寒,何况还有老人!
汉子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满脸的愧疚。
"也是没办法嘛!南边打战,我们逃命过来,能找到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里边还不错的!"他紧张的眼睛乱转,像是被找家长的犯错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院门外,身子半挡着半安,不让她进。
"让开啊!"
男人脸涨的通红,"那个...别..."
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我是个大夫,赶紧让我进去看看!"
汉子低下头,默默退了一步。
司霁白负手跟在后边,一双琉璃眸子刀子似的打量每一个可能隐藏着危险的地方。一个摆手,韩顺韩意心领神会,消失在树林中。
大概是屋外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一声脆亮的童音响起,"爹...是爹买药回来了吗?"随后是磕磕绊绊的脚步声。
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从屋子中探出头来,清透的大眼在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更大,看身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她看见门外的一群人,很是迷茫。
"他们是谁?"
汉子的心一下子就酸了,连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他几步走到门前,捏捏女孩的脸蛋,犹豫一下,用极小的声音说:"是好心的大夫,来给你娘瞧病..."
"爹爹...抱..."女孩怀里突然钻出个更小的人儿,瘦瘦小小,说话奶声奶气。
半安彻底放下了戒心,绕过团聚的几人,进了屋。
即使是正午,树林中的屋子中也是一片昏暗,空气中是淡淡的血腥和苔藓的味道,阴冷的厉害。
一个瘸腿的女人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腿用粗布简陋的包扎着,隐约能看见上边的深色血迹,这腿...
半安心里一紧。
"你是谁?阿虎!阿虎!"女人清醒过来,看见半安无声息的进了屋,慌张的喊自己的汉子。
阿虎连忙将孩子塞到姐姐怀里,小跑过来。"我在,在这呢!"
看见男人,女人的面色好了不少,人也冷静了下来。"不是说进城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虎将头埋得深深的,指尖不安的拽了半安的衣角,没说话。
半安自然知道阿虎在怕什么,小心的揭开绑着的布条,一边给阿虎定心。"阿虎挣了钱就去找我,我是个大夫!你别怕,让我看看!"
情况比想象的要差,破烂的伤口已经开始感染坏死,下面是不正常凸出来的骨头...她的手指在红黑的淤青的地方一下一下按着,伴随着女人隐忍的哭喊声,检查着有没有救的希望。
阿虎看婆娘疼的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涕下。"求求您救救翠花!阿虎做牛做**答您!"
司霁白站在门口,低头俯视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定住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男人一跪,正唤回他的思绪。
"爷..."韩为在身后小声的问。"我们要在这浪费时间吗?"每多在一个地方停留,危险的可能就更大,他们已经在半安身上耽搁一天了。
司霁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转头便走,可衣服好像刮住了什么,一顿。男人回眸,瘦小的女孩拉着他外袍的衣角趔趄着站稳,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缺了角却洗的干干净净的碗,里边呈着水。
"叔叔...喝水!"
更小的孩子抱着姐姐的腿,胆怯的看着这个外来的高大的人,目光纯净,"喝...碎!"
两双眼睛好似一汪深潭,明亮单纯的望着男人,目光里都是期盼和感激。
韩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司霁白少有的叹了一口气,连眉头都舒展开,嘴角勾上微笑,小心翼翼的将手挪到女孩头上,轻轻拍了拍,接过了那只水碗,刚送到嘴边,就听见床边传来的撞击声。
那是阿虎再磕头。
磕头的声音太响,甚至扰醒了神志不清的阿虎的母亲。"阿虎回来了吗?"
阿虎涕泪恒流,跪着挪到老母亲的身边。"娘!我在这!"
木板床上的母亲盖着厚重的棉衣,形如枯骨,风烛残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全靠一口气吊着。
她从衣服中费力的伸出手,试图摸摸儿子的头。阿虎连忙抓住那只手,只觉得手心中冰冷刺骨,没有一点人气。
"阿虎,让我死吧!治不好的!别给我花钱啊..."
阿虎泣不成声:"我...我找大夫了...她一定能治好...娘..."
"哪来的...钱...找大夫...别为了娘做...做不是人的事...啊!"
"娘..."顶天立地的汉子跪在床边,哭的不如个孩子。
"你救救我娘...我给你磕头..."男人实在是没办法,躺着的两个人都是他最亲的人,别说是当牛做马,就是用命换,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
半安别过脸,半仰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许久才回答:"你先去准备热水,我给姐姐处理伤口。"
阿虎欣喜若狂,手脚并用的站起身,磕磕绊绊的向院子里跑,连撞了司霁白都没空抱歉,现在的他心里只有屋子里的两个女人。
男人走了,屋子里明显清净了不少。"我给你处理伤口,很疼,你别叫。"
女人感激的点点头,可能是怕孩子听见,自己就找了木棍塞到嘴里。
两个孩子在门口担忧的观望,似乎再等吩咐,半安摸遍了全身,翻出一个瘪瘪的钱袋子递给女孩。"去门外带弟弟数数,数好了再进来。"
半安将刀用火烤了,准备处理坏肉,习惯的吩咐身后站着的人。
"愣着干什么,帮我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