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安昏昏沉沉,胸口灼热,头疼得厉害。整个人像是被马车碾过,每根骨头都吵吵着疼痛。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灰蒙蒙的。
哦!对哦...她瞎了!
半安脑中突然传来这个念头,想到自己的眼前就应该是灰蒙蒙的。她身体沉重,手下是冰凉的丝绸料子,抬手的能力都没有,好像陷进泥沼中不能自拔。
嘴边是苦涩奇怪的味道,粘稠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她很抵触,努力闭上嘴,试图将这些苦汤子拒之在外。
耳边是轻轻的叹气声,身边有脚步声越来越远。
然后,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唇上,撬开她的牙关,苦涩不容分的流淌进来。
半安奋力挣扎,血腥味上涌,咳嗽出声,湿热的东西从嘴角流下去,到了脖子又被什么东西抹去。
是什么怪物控制了她,半安费力想看清楚,眼前却依然是灰蒙蒙的颜色。她的脸颊上有东西钳着,那种苦味带着柔软涌了进来。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苦味盘旋在口中久久不散,许久过后,那东西离开,半安才能放松的呼吸。
司霁白抱着女人,看女人不再挣扎慢慢安静下来,松了一口气。
男人目光温柔,望着怀中人的脸,指尖不受控制的划上她的脸,抚平她紧皱的眉。暗淡的红线在眉心中露出来。
司霁白脑中一片空白,在回神,半安离得极近。他的唇下已是温热的肌肤。
男人像是做了亏心事怕被人发现一般,猛地抬起头,别过脸,确定怀中的人依旧昏睡,才从那种心跳如鼓的感觉中冷静下来。
"病了倒是消停了!"他微微一笑,视线在红线上轻轻勾勒,很久都不曾移开。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这样的安静。
司霁白好像变了一个人,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韩为站在门外,门只敲了三声,便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有任何动作。他这时候来打扰已经是讨人嫌,绝对不能做更让人讨厌的事。只要主子不言语,他准备一直站在这。
好在司霁白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门吱呀一声,药味扑面而来。
"爷..."韩为的视线从男人衣领上的药渍上挪开,落在他身后的阴影处。"张文大人带着赈灾军队到城门口了!"
军队一到,粮食、药材、安全就都有了保障,江南的灾民都有了活命的机会。
但是也是因为军队一到,随着进城的大量的赈灾军,也就暴露在了瘟疫之下。城内如果不清理,赈灾军进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司霁白也明白这些,他沉默片刻,"让他们留在城外!本王一会出城去迎。"
"爷...您..."韩为犹犹豫豫,开口一半,被对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憋了回去。
"属下遵命!"韩为应了,看男人回屋关上门,忧虑更甚。
司霁白是王爷,一人之下,亲自去迎接一个赈灾军的领军,可以说是屈尊降贵了。要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做话柄,说他有二心想与张文和军队结交,又是一番麻烦!
不过王爷此时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多半也是为了这满城的人命。
他叹了一口气,小跑着出院子,心里忐忑,不知道主子怎么处置这院子中的人。
满院子的病人是人命,城外的赈灾军也是人命,这其中的轻重选择,光是想想便足够让人头疼了。
院子外的近卫军脸色都很差,尤其是陆行带回来的那一半,面容严肃,与院子中的同伴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暴雨前的宁静大家都感受到了。
张文很听话的在城外安营扎寨,更主动担起了赈灾军应有的职责,给灾民放粮食。
四面八方的灾民汇聚过来,为自己的生路奔波。
不止是城里人知道,城外人也知道。赈灾军的到来对很多人来说是好事,但是他们却没有忘记赈灾军的另一个功能——平定江南!
江南的叛军在大军的冲击下,花烧顿午饭的时间就能解决。
城外树林中受到暴民庇护的灾民惴惴不安,他们虽然能活着,但是一旦被划到和暴民一样的圈子里,遭到屠戮只是分分钟的事。上边的人不会有时间听他们解释,他们会成为肃王府军功上的闪亮的一点。
"老大!要不我们跑路吧!"络腮胡看着城边密密麻麻的人,咽了口唾沫,心里没底的和身边的男人商量。
男人倒是很冷静,"那小子又不是个傻子!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的!"
络腮胡心里没底,"不赶尽杀绝的意思是?不会吧!我们前几天聊的很开心啊!怎么还会被赶尽杀绝不成?"
男人皱眉,大概是嫌弃身边这个人太聒噪,威胁:"推你出去抵罪,我们就都安全了!"
络腮胡吓得浑身一抖,连退了好几步。"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是赶紧让人收拾收拾跑路吧!"
络腮胡火急火燎的离开,剩下男人靠着树干看城边的人。树枝中漏下的光斑落在他的脸上,让那张被毁了的脸迸发出意外的温柔。
男人望着远方低声嘀咕,"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怎么了,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日上三竿,司霁白将半安安顿好,换了衣服,出了院子,带人去城外接张文和赈灾军。
多日没见,张文消瘦了不少,风尘仆仆,好在精神依不错。
肃王爷的出现让城外的人瞬间挺直了腰板,赈灾军一个个目光闪烁,盯着城门口的男人满是敬重。
他们都是百姓,能感受到这个异姓王对百姓的执著。一路上走来,受灾的城池都留了人照看,虽然凉城有人骂他狗王爷,让死人不得入土为安,还死无全尸!以后会被天打雷劈,可骂人的人底气十足,明显也是吃了赈灾的粮的。
男人们整齐的跪在地上,朝司霁白行礼,气势十足。
司霁白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大家辛苦了!"
江南之行的辛苦,在这一句话中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