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船失控,在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旋涡吞噬。穿着灰白衣衫的壮汉在到处杀人,船上的百姓一片哀嚎,混乱渐起。
角落中坐的稳稳的瞎子和小男孩倒是十分冷静,他们扶着围栏淡定的看着船上的残忍。
"东魏人真是可怕!自己人对自己人都下的去杀手!"书童小墨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混乱的局势一脸的厌恶。
瞎子公子轻轻拍他的肩,示意他谨言慎行的同时批评:"不是东魏如此,是人都是如此!"细想南泽的那对姐弟,对待他们远比现在船上人正遭受的要残忍的多。
小墨瘪着嘴,不反驳。
铁骑正在找那些可能下黑手的人,但凡看见比较像的都捅一刀扔下船。眼看就要查到瞎子这,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干净的娃娃脸,腰间别着一根墨玉笛子。他推攘着靠过来,等铁骑不满的转过身,男人狡诈的一笑,就手中的白帕子捂到对方的脸上。
铁骑连挣扎都没有,身体就瘫软下来。男人轻车熟路的将人扶过围栏,扔了下去。
毫不犹豫,一气呵成...
要是半安在,一定能一眼认出,这人就是那个一天前刚见过,心里只有偷香窃玉一件事的男人,采花贼花蝴蝶!
花蝴蝶刚处理了一条人命,眼中还带着杀气,可当他将脸转向帮不起眼的书童时,像是换了一个人,眼里都是喜悦和谄媚,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正摇着尾巴。
"我回来晚了..."
小墨不满的将那只试图拉他的手打开,教训道:"怎么才回来?"
花蝴蝶捂着被打的手,搓了半天,语气温柔,"遇见了几个死士,耽搁了!"
小墨不回应,冷冷的看着他。
花蝴蝶高昂的斗志有点萎靡,连声调都跟着降了下来。"我刚去船舱中看了,控制船的已经换了人。"换成谁了可想而知。花蝴蝶不说破,对面的两个聪明人也明白。
瞎子早就料到了,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示意他继续。
"船上只有三个人是那人的人,其余的没看见。"
小墨眼睛一亮,惊喜的对着哥哥道:"没想到他真敢带三个人就从皇城**来,这是天赐的机会。"
二皇子铁骑追杀司霁白的时候,他们浑水摸鱼,轻而易举的将黑锅扣在二皇子的背上。就算失败了,司霁白也只会怨恨二皇子,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
但意外的是,瞎子并没有答应,不但没答应,反而反其道而行。
"我们帮他们一把!"
旋涡中,能坐下五十人的大船如同树叶一般渺小。
怒江发了狠,一条一条的收割人命,大多数人落了水,扑腾了两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半安一手拎着男人,一手抓住拇指粗细的绳子,身体随着船的摇动,也跟着摆,仿佛随时都会被重新抖进江里。
寒冷和疼痛让她大脑混沌,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身下是滔滔江水,半安的手慢慢往下滑,离开绳子的瞬间,一只苍老的都是老茧的手拉住她。
绳子上方的老船家叹了一口气,他抓着半安的手腕,用力抖了抖,司霁白依旧'挂';在她的手上。
老船家的埋怨声都淹没在水声中,大抵是什么,死倔的丫头,就知道逞强,自身难保了还要救人家!就算是相好的,也要找个体力差不多的!没眼力!
他对半安看人的眼神大为不满,可之前刚收了司霁白的银票,又不好意思趁人不注意将人扔下江,那样不地道。就当他用银票买了条命吧!老船家安慰自己。
半安是没了意识,要是她知道老船家是这么想的,估计当场就得松手...
船在漩涡边缘游荡,船上人自身难保,一片混乱。死士总是受到不明人士的偷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船下有人,任由三个人挂在船边。
这倒是给老船家减少了不少麻烦。
司霁白身处最下方,时不时被江水浸一下,明明很快就能转醒,也一直没有动静。
他做了很深的梦,梦里有慈祥的母亲,有严厉的父亲。即使他冷的发抖心里发空,即使父母并不能看见他,他也不愿意醒来。他就像一颗无根的浮萍,在肃王府的大院子中游荡,直到被有心人故意推入池塘,冰冷的水灌进了他的身体。
救命...
他想呐喊,水却更汹涌的灌了进来。眼前有模糊的影子站在水池边,冷冷的看着他。直到有一只小手伸进来,拉住了他...
谁?
司霁白一身冷汗,猛地醒过来,眼前是崭新的船篷。船篷中间的船板上用盆放着驱寒的火炭,正冒着热气,船篷外是一男一女说笑的声音。
他不是掉进了怒江中吗?怎么在这!
男人的身体慢慢回暖,扭头就能看见身边悄无声息的半安。女人一身素青色的干衣,连头发都是柔顺的,好像刚才怒江中的记忆都是一场幻觉。
此时他们只是在雇来的船中睡了一觉...
男人愣了一会,摸摸半安的脸,狠狠的掐了一下。
睡梦中的女人狠狠的皱眉,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终究是没张开眼。
竟然没醒...
司霁白的手摸上她的额头,是滚烫的感觉。
"呦,你醒了啊!"老船家听见屋子里有动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见到男人的手覆在半安的头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称赞似的砸咂舌。"还真不枉你儿子救你!"
司霁白手微微一停,轻轻抚摸一下半安,将她脸旁的碎发拨开,露出她紧闭的眼。
"是半安救得我?"
老船家将鱼汤放到桌上,念叨:"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她都没有意识了,胳膊都脱臼了,还是拉着你不放,要不是她,你早就淹死了!"
司霁白陷入沉默,目光深沉的看着半安。
滚烫的鱼汤冒着热气,奶白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开。老船家狠狠的吸了一口香气,颇为自得:"当然要不是我将你俩从水中捞出来,你俩就都留在怒江中了!来尝尝这怒江鱼汤!"
"谢谢老先生..."男人没心思吃,担忧的看着半安。
"她..."
"她命硬着呢!"老船家脱口道。大概是司霁白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对,老船家垂眼,连忙改正:"她就是有点烧,发发汗,晚上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