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别庄的红木门让人砸的啪啪响,院内人纷纷一惊,神色一凛。
圆月当空,已近深夜,巨大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用不了一刻周围能喘气的东西都会醒来。
半安猛地站起,在书房里的人发觉之前,随着声响几步窜到门口。
韩顺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还纳闷的看着她。
半安脸色如常,避开男人询问的视线,顺着门缝,向外看去。"怎么是你!"半安惊呼一声,迅速开门将人拽了进来。
伊水舞明显比离开树林的时候更惨一些。她灰头土脸,浑身血污,瑟瑟发抖。
"不是说去找大夫,怎么变成这样?"
伊水舞抖得厉害,手一直紧张着的握着,连刀都放不下。
半安看她吓得够呛,连忙将人往屋里带。"进屋说!我先给你处理伤!"
伊水舞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她指着门口,有气无力:"门口第一家的柴房里,我兄弟在那!"
她被人折磨的很惨,单是一条胳膊上,就有十多条伤口,明显是被人刑讯逼供过。
半安红着眼给她上药,嘴唇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到底是谁干的?"
伊水舞疼的满眼含泪,可一想到那群动手的人,恨得牙痒痒。
"我们骑着马,还没到城门口就遇见一群人,本来都过去了,他们又折回来!那群见不得人的王八蛋,拿着你以前的画像问我你在哪!我没说,他们就用刀割我!要不是他们忙着去干什么扔下我,今天老娘就栽了!这群王八蛋!"
半安手下动作一顿,"冲我来的?"
话说不严谨,实际上,是冲着知道战无伤秘密的刽子手来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天照城才歇了几天,伤还没好利索,又有人来了!
司霁白听闻整个过程,握了握拳,吩咐。"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我们换地方!"
知微知道情况紧急,将身上的瓶瓶罐罐都翻出来,甚至还取出了几套轿夫的衣服:"正好我有准备,赶紧换,一会我掩护你们一起走。"
伊水舞几个人伤的厉害,挪动一下都费力,尤其是那个老头,腿被憨蛋用蛮力折断,伤筋动骨一百天,逃命已然成了问题。
要是他们再被人抓住,很难挺过下一轮刑讯,伊水舞脸色苍白,慌张的看着门口,开始发抖,很明显刚才的事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这群王八蛋!半安心里骂娘,口气却很柔软。"别慌!放松!"
她的手又稳又快的给女人的伤口做了固定,安慰她:"他们折磨你问我的下落,说明他们不认识你。只要你换了女装,花枝招展的往人群里一站,保证你亲哥哥都不认得你!"
伊水舞根本不是担心自己,她看着眉头紧皱的司霁白,问半安:"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的表情很清楚,要不然跟她走吧!
伊家的商行布庄遍布东魏,任何一家都是庇护所。虽然哥哥一向不让她和这些王权贵族扯在一起,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请神容易送神难!可半安不一样啊!她铁了心要救这个发小,就算挨顿鞭子也值得。
半安陷入纠结中,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她躲起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要是带着司霁白,目标又大,容易出乱子。
漆黑的大眼看上男人,正对上那双浅色的眸子。男人冷冷的,决绝的告诉她结果:"不行!"
半安还没说话,伊水舞倒是先急了!
"有什么不行!听我的!半安!他是王爷怎么了!又不是你爹!还能管你在哪?"
半安也没想到司霁白会这么坚决,将刚才的一干脑回路全盘托出。
男人深沉的看着她,将她的心思猜个一干二净,最后叹口气,背过身去。"现在宫中有人来杀爷!同时也有人来杀你!你是和爷绑在一起的...半安!你要是想让伊家百年商行毁于一旦,就跟她走吧!"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上边有人默许,那么整个东魏将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除非回到司霁白领着下江南平叛乱的军队里,男人心里盘算着,已然有了方向。
伊水舞被司霁白的话吓到,半天没敢吭声。
如果事关她自己,她可以为半安抛头颅洒热血,可是牵扯到家族,她要考虑伊家的百年基业,想到到处打点关系的哥哥,想到年迈的父亲...
她哭出声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连个朋友都救不了。"半安..."
半安将伤口打个漂亮的结,伸手拍了女人的脑袋一下。"别跟我哭哭唧唧的!老子又不是死了!想杀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看谁成功了!"
伊水舞破涕为笑,被她从后门送出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回来抱。
"哎呀哎呀!堂堂伊爷哭的和狗似的,让你的手下怎么看你!"
伊水舞嘭的垂上半安的胸口,"你给我好好活着!回去一起喝烟花酿!"
女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半安微笑着拍拍胸口,那里鼓囊囊的,明显比原来多了东西。
司霁白站在身后,一双琉璃眸子忽闪不定,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又似乎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众人装扮妥当,将穿过的衣衫血布悄悄塞到地龙里点燃,一切物品归于原位,留下韩意断后,再由司霁白韩顺韩为半安抬轿,出了别院。
深秋的黑夜里整个天照都带着薄薄的雾气,无风而安静。只有这么一行人,像是鬼嫁一样无声的在大街上穿梭。
守夜的士兵都躲在角落里抱着刀打瞌睡,偶尔被声响吵醒,也以为是屋檐上的猫在作怪,一路风平浪静。
抬轿的半安冷汗都下来了,这样无声的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无端的让她整个人不安起来。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她小声问身边的韩为。
韩为从几岁时就开始在夜间奔袭,后来跟着府里掌刑的老师傅学那些逼问人的方式,天天处于脑袋悬在脖子上随时可能被人摘走的环境中,对于这样的夜早就见怪不怪。他安抚半安,"你别慌,不会有事的!"
半安的心跳的很快,虽然周围一片安静,可这种连虫叫都断断续续的安静,让她浑身战栗。
"不对!有人!"她小声而肯定的说。
轿子的速度微不可查的慢了一下。
"你发现了什么?"司霁白环顾四周,警惕的问。
半安眼珠轮转,没找到任何痕迹,可狂跳的心就是告诉她:"有人!"她又重复一遍,假装后腰痒痒,故意伸手去摸了摸。
金属冰凉的质感让她心安不少。
司霁白最后也没有发现人的痕迹,不免对半安的话产生了怀疑。
半安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跟男人解释,"之前虫鸣声断了片刻,又重新响了起来,说明这人经过大动作后停下了!离的很近,应该是个顶尖高手!"
三丈后的墙角下,黑暗中被半安夸做顶尖高手的人唇角一扬,他摸索着身边还未凉下去的尸体,翻出块小小的黑木牌子。
借着月光能清晰的看见,上边写着一个笔力遒劲的'万';字。他的眉头皱起,深深的看了一眼抬轿子的小个子,叹息一声,"真是让人操心!"